……方才还好好的,谁惹他了?
外头雨声大了几分,噼里啪啦打在窗檐上。角落里未关好的半扇窗透了些凉风,将殿中烛光吹得摇摇晃晃,伶仃可怜。
明蕴之抿抿唇,自去关了窗,而后温声道:“时辰不早,殿下若还有公务,妾身就先……”
话音未落,她的手便再次被一只宽厚的大掌包裹住。
下一刻,一片天旋地转,不容抗拒的掌心按住她的腰肢,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幽淡的沉香将她全然包围,明蕴之茫然地眨了眨眼,抬眸,对上一道幽深的视线。
不知何时,她几乎是跨坐在了男人身上,掌心仓皇地按在对方的胸腹。她无所适从地想要收回手,却又无处借力坐起。
“这么大的雨,冒雨归去,恐会湿了鞋袜。”
明蕴之只能看到他垂眼时鸦色的睫毛,这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说话时男人胸腔的震颤。
脸颊爬上了绯色,她心底有些恼:“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瞧瞧太子妃的烫伤,”裴彧语气平静:“如何了?”
那眸色虽深,却看不出情|欲的样子,似乎只是想看看她的指尖,好像所有的紧张与羞怯,都是她一人的想法。
“早已好了……”
明蕴之想要挣开,男人的力道却大得惊人,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硬,将她留在他的怀抱中。
此前也有许多次,被他这般强硬地按入怀中,可那都是……此处是广明殿,一旁是成堆的公文与奏章,笔墨香气沉郁,显然不是能放肆的地方。
不知碰到了何处,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她惊诧抬头,呼吸微颤:“殿下,可看够了?”
裴彧答非所问:“方才你那一番猜测,大体都对,只有一句错了。”
“太子妃如何以为,孤不是贪多、贪足之人?”
裴彧垂首,气息落在她指尖,带来丝丝缕缕的潮热:“看不够。”
雨声连绵不绝,没个尽头似的持续至天明。
明蕴之第一次歇在广明殿,这个裴彧大部分时日独居的住所。入目皆是简单却又不失华贵的家具,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众多泛着陈旧的书卷与墨迹。
冰冷,又陌生。
她恍恍惚惚地想到那筐价值千金的雪桃,眼眶一酸,鼻尖似乎都有些堵。浮沉之间,像是划到了什么,意识清明了一瞬,却只有一瞬。
因为下一刻,挠人的指尖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轻微的刺痛反倒引人沉入更深的欲|海。
“……该罚。”
……
嘭、嘭。
难以言喻的心悸爬上脊骨,心跳变得缓慢又沉重。裴彧睁开眼,怀中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
无比熟悉的面容变得有些稚气,甚至有些可爱的圆钝,面色红润,呼吸沉沉,似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单调古朴的广明殿不在,周遭挂着层层叠叠的火红帐幔,并蒂莲绣于其上,缠缠绕绕。
这分明是刚成婚不久。
额角一阵尖锐的刺痛,再睁眼,临华殿喜庆的摆设已撤了部分,少女梳着看似端庄的妇人髻,眼中却流转着晶莹的光。
她坐在桌边,数道菜肴盛放于眼前,看着用了半晌,实则并未动过几下。
一边的嬷嬷忧心忡忡:“娘娘怎的半点不急?才成婚几日,殿下便要与娘娘分房睡,这可怎么是好?”
她没甚滋味地放下碗筷,看得出并未吃饱,声音也低了许多:“……殿下不来才好呢。”
连着几日,她……不舒服得很。这话没法儿和身边人说,只能自顾自嘟嘟囔囔,暗自庆幸。
裴彧忆起了这是何时。
他抿了抿唇,掌心稍紧。
自幼便知何为克制,何为节制的他,一连数日都歇在临华殿,眼看着如花一般娇艳的人儿眼下泛了青乌,这才意识到连日的沉湎。
不该如此的。
自那日后,除却初一、十五,他甚少回临华殿,哪怕那处本是他的寝宫。
“娘娘多留一留殿下啊,”赵嬷嬷连连叹息:“殿下一说要走娘娘就笑脸相送,岂不是白白将人推走?”
“嬷嬷。”
小娘子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唤她,脸颊一点点爬上了不自然的红:“……夫妻之间,一定要做那些事么?”
赵嬷嬷大惊失色,赶忙捂住主子的唇,确认殿中无人后,才道:“都是如此的。”
“那样难受,一点趣儿也没有,”小娘子黯然道:“怎会有人喜欢呢?”
赵嬷嬷似是明白了什么,哑了声音。
……
裴彧凝重的眸色彻底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