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回到落苑,对着镜子看了好久,越发觉得左脸颊那浅浅的指印虽然突兀,但却很可爱,真的像是被一片枫叶盖在了脸颊上,映出了火一般的红艳。
自从到了逆界,那处处都压制着他的皓涅神大人,每日充斥在他的生活中,挥散不去。但他似乎从一开始的反感厌烦,渐渐变了心性,最近每每见到擎涳,心情总会莫名畅快。
不得不承认,擎涳那张脸恰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哪怕他总是板着脸没个笑容,自己也愿意时常见到他。
没救了,沈临想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竟是如此肤浅的一个人,对美色的抵抗力如此之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那俊俏的家伙牵着鼻子走。
可是沈临转念一想,擎涳似乎也不只是徒有美色的花瓶,这么算来,自己也不纯是好色之徒吧。
只是,这逆界的日子越过得舒适,他反而越不踏实,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宛若流光的人,迟早有一日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临竟开始犯困,天色渐亮,划过一道暗灰色的雾,他就这么望着那即将黎明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只隐隐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沈临睁开眼睛,却被照进窗户的阳光刺了眼。他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怎么睡了这么久却还是白天……”
翻个身打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再好好打个盹儿,可谁知,沈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粗旷浑厚,他已经听了快二十年了。
“臭小子!你醒了?!”
沈临猛地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他转过身看向床边,果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他的养父?!
“沈…沈老头儿?”沈临因为惊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面前的人,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也死了?”
谁知,他的养父沈洪志却抬手就给了他头上一下,瞪着眼骂道:“你个臭小子,昏迷这么多天,醒了就咒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许是打的这一下让沈临彻底清醒,他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自己并不是睡在驳元驿的落苑,而是睡在了家中,他人间的家中,和他养父一起住的那个房子。
简易的木质房屋,房间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轻纱幔帐,更没有那抹似有似无的素馨花香。有的只是自己睡了二十来年的简单木床,和掉了漆的四方桌,还有总是带着一身酒气的养父。
“我…在哪儿?”
沈洪志瞪了他一眼,皱着眉道:“你还能在哪儿?你还想在哪儿?依我看,那陈家人还是把你打傻了,赶明儿我还得找他们多要些赔偿去。”
沈洪志说着,便唤一旁的大夫道:“李大夫,您再给看看,这臭小子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屋子里还有一个老人家,姓李,是镇子上有名的大夫,沈临也很熟悉。李大夫忙走到床边为沈临诊脉,白花花的胡子扫过沈临的手腕,有些刺痒。
李大夫诊完脉,又翻看了下沈临的眼皮,起身对沈洪志说道:“令郎已无大碍,许是昏迷了几日,有些神志涣散,我开几幅安神的药给他服下,在家静养两日便可痊愈。”
在家?自己竟然在家?
沈临一脸惊愕,转头看着沈洪志,问道:“我死了吗?”
沈洪志送走了李大夫,转回身没好气地说:“你差一点儿就死了,就你那两下子,趁早别再接诉状了,这次没让人家苦主给打死,算你小子命大!”
等等,诉状?苦主?
沈临大惊,难不成沈洪志说的是之前他为王员外家二公子王桓瑛辩护的那场官司?苦主陈家状告王桓瑛强抢民女,将他家女儿陈妙玲绑票,不知所踪。
沈临记得,当初就是在公堂上,他替王桓瑛赢了官司,结果陈家人气不过,上来就给他一拳,之后他便死了过去,来到了逆界……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重新在家中醒来,一切如初,时间仿佛倒回了过去,可这熟悉的过去中,却透着一丝陌生。
“我真的没死?”
沈洪志无语地看着他:“臭小子,我怎么感觉你挺失望的呢?找死说话,我帮你。”
沈临慌忙从床上起身,跑到镜子前细看自己的脸颊,发现他的左脸与右脸无任何差别,上面没有红肿,也没有轻柔的指印。沈临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平滑无异,闭上眼,想同之前一样动用双印之力,可是却没感到身体中有任何力量在运作,脖颈后的皮肤也没有微微发烫的感觉。
沈临心惊,连忙跑出家门来到街上,慌张得他连少穿了一只鞋子都没在意到。他只是站在曾经万分熟悉的街头,怅然若失。因为这白日中繁华热闹的街道,并不是那只会在黑夜里喧嚣的潆都,再没了月色凛下的盛况,只有宛如一场梦境般的踌躇。
难到真的是做梦?
沈临不敢相信,但此刻他周围已找不到半点与逆界有关的证明,仿佛那个诡异的世界,真的是他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做的一场梦,似乎从不存在。
那擎涳呢?那个总是清冷孤傲的皓涅神大人呢?真的未曾存在过吗?
沈临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忙开口念了一句:“诏筠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