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来手中的折扇上,正面画着一株兰花,背面画着一只金睛猛兽,这猛兽沈临知道,是穷奇,上古神兽,凶恶伪善,倒是极其符合张生来的特点,一面装成谦谦君子,兰之猗猗,另一面却又是只凶恶猛兽,能瞬间将人剥骨抽筋,十恶不赦。
这虚伪的卖国贼用扇柄轻轻挑起沈临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然后弯起嘴角浅笑道:“你觉得那些案子与我有关吗?”
沈临愤怒地撇过头,躲开他的扇子:“我懒得听你在这儿卖关子,你前世做了那些冤孽,为什么就连死了都不知悔改,还要继续作恶?”
“作恶?”张生来歪着脖子看着沈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要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有错吗?”
“难道渭城城主亏待你了吗?都司军的总军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生来笑着说:“只是个名头而已,谁会稀罕!祟城城主许我黄金万两,家宅四座,田地百顷,这才叫有诚意,难道不是吗?”
沈临冷笑一声道:“哼,再有诚意,那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死如灯灭,轮回转世,你也再不是那威风凛凛的张生来了。”
“所以,我才必须要回去。”张生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夺她们的暗印。”
“为什么?”
沈临实在不解,他要回去?回哪儿去?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张生来道:“那年的渭祟之战,死伤无数,尽管我并不在意,但命数不由我,毕竟那些人是因我而亡,所以若想延续我的前生,须寻到因那场变故致死的七个生辰是七月初七的女人,用她们极阴的灵魂来压制那些枉死的魂魄,帮我赎清罪孽。再用她们的暗印投进烬炉,来为我续命,我就能回到人间,重新过我那荣华富贵,衣食无缺的日子。”
原来如此,沈临实在没想到张生来杀人的原因竟然是想重回人间,为他续命。
沈临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殓房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个出家路上被流箭害死的姑娘,才刚满十八岁,若无那场战争,兴许她早已为人母了吧。她或许会在一处清幽温馨的宅子里,守着疼爱自己的丈夫,伴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享受她的惬意人生。
那个两鬓斑白的老母亲,若没有那场战役,他的儿子或许会在军营中屡建军功,得胜归来,报效国家,尽忠尽孝。而老妇人也会在安稳平静的日子里,子孙满堂,安享晚年。
还有那个爽朗的妇人,她应该就是城西郑货郎的妻子,郑货郎与她皆因祟军屠城,惨死在大街上,这才来到了逆界。好在逆界之中也可以再续前缘,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只不过没想到,前世的恶魔到了逆界也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竟将一对璧人生生拆散两次,而这一次,真的会永世相隔,再无续缘的可能。
这一切皆因张生来的贪婪而起,也的确是因那渭祟之战直接或间接丧失的生命。可是,即便他杀光七月初七生辰的人,也真的能为自己续命吗?
“这丧尽天良的方法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生来笑着说:“那日有个神仙给我托梦,他说我是绝世神官,不能在这逆界中枉度光阴,便教我回去的方法。”
还绝世神官?!沈临差点儿笑出声,这肮脏卑鄙之人若也能做神官,那神明的门槛未免也太低了些吧。回头还是得跟擎涳说说,神界再招募新人的时候一定得把好关,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污了神明的名声。
“托梦?!”沈临无语道,“托梦这事儿你也信?”
“起初不信,但醒来后发现床边放着一把红髓骨刀,这刀削铁如泥,任何东西都能瞬间被他切断,不然,你觉得我是如何能一刀割断那些人的脖子,却不留一丝痕迹的?”
张生来的扇柄一转,轻轻拍了拍沈临的脸颊,语气略显轻挑地说:“但沈公子这张脸,我还真不忍心下手。”
这个人可把沈临恶心坏了,也许是最近对着擎涳那张俊俏的脸看多了,现在但凡差一点儿,沈临都觉得丑,更何况是张生来这种本就招人厌恶的脸。前世作孽也就算了,转世竟也不消停,为了一己私欲,听信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托梦之说,竟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灵魂。
“要不你还是下手吧,给我个痛快,我现在看着你就想吐。”沈临冷脸瞪着张生来。
张生来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他后退两步,走到桌边打开一个黑色木盒,盒子里放着一把刀,这刀通体红色,只刀柄是黑骨制成的。张生来握着这红髓骨刀来到沈临面前,刀尖指着他的胸口,笑着问他:“沈公子难道不怕死?”
怎么可能不怕,但沈临还是强装镇定地低头瞄了一眼那血红的刀尖,开口说道:“当然怕,不过你我皆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只不过是灵魂剥离身体,我照样能投胎转世,又有什么可怕的。”
“那如果我把你的暗印也一并毁了,你如何转世呢?”
张生来说着,便将红髓骨刀绕过沈临的脖颈,架在了他颈后印记的位置,突然发现他颈后贴着什么东西,于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