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妈”，童奶奶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怜悯，“你妈命不好，她要是我闺女，当初我是砸锅卖铁我也让她去上学！你妈是个啥人你外公外婆自己养出来的闺女他们不知道？你妈如果能过得好会不照顾他们，不帮衬你两个舅舅？”

童奶奶冷笑，“你别以为我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说，就算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也照样敢骂！两个糊涂蛋！”童奶奶心想，我一老太太都活到七十多了还不能指着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亲家骂一骂了？

“也就是你爸不争气，我让他上学，他夏天逃课去爬树，冬天逃课去溜冰，我现在身子骨为啥比那些老太太都好？那还不是因为你爸小时候我天天追着他打追出来的？”

门口的童亮本还在安慰红了眼眶的媳妇儿的，眼下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倒是刘丽破涕为笑瞪了他一眼，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你别看我现在天天跟你妈吵吵，但我老太太眼明心亮的”，童奶奶骄傲地昂起了脖子，“这三个儿媳妇里远的那个不说，近的两个里，哪个做了点好吃的会给我送来，还不是你妈？”

说着童奶奶又叹气，脸上有遗憾的同时也有庆幸，“当初你妈因为家里没钱不让去读大学的时候我去找过你外公外婆，我跟他们说了，我借钱给他们，让你妈去读。那钱也不急着要他们还，等你妈工作之后再说。那大学生多值钱啊，读出来那是能改变人生的！我是没文化，可我知道文化的重要性！你看我们一起来这边的人里面，我跟你爷爷就只会卖力气，所以我种了一辈子地，你爷爷去砍树结果被砸死了。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那老庞家，他读的书也不多，但那时候缺人啊，人家就成了咱们农场的会计！你说说，我们是比他缺胳膊还是少腿了，那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吗？你看看，你爷爷死的那么早，他呢？如今退休工资比我高了一倍吧，想想都来气！”

屋外的刘丽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用力捏住了童亮的手，童亮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说这读一年书能花多少钱，出来打工一年又能赚多少钱？这账他们就是不会算！我去掰开了揉碎了跟他们说，他们不听”，童奶奶神情中有些鄙夷，“当我不知道啊，他们就是觉得我看上你妈了，想说给你爸，他们还指望着你妈在家里多赚两年钱养弟弟，将来嫁出去还能捞一笔呢，哪能那么轻易接受我的接济？我不否认我是看你爸那跟丢了魂儿一样的蠢样子才下定这个决心的，但我是给钱的，我想给钱他娘的竟然都给不出去！”

童岚是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不过此时听了心里只觉得遗憾，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多吃香啊，跟她这种扩招之后的完全没法儿比好吗？

不过她也很是好奇，“那奶奶你真就没打算把我妈说给我爸吗？”

童奶奶叹了口气，“你外公外婆要是答应了那我就不会同意你爸你妈在一起，人家结婚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你爸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你妈一个大学生，般配吗？到时候你妈说啥你爸都听不懂，你爸那日子得过得多憋屈啊？”

“但他们没同意，那我儿子也不差什么，他自己又追到了北京去，我也没啥说的，也挺好。”

“妈”，刘丽没忍住推门闯了进来，见她满脸泪水的模样童奶奶表情一僵，随后叹了口气又装作很嫌弃地移开视线，“你可别在我这哭，我个老太太可没欠你的！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可没跟别人说过这事，知道这事儿的除了我跟你爸妈也就当初我叫着一起去当说客的人，就是王老实他媳妇儿，她是我们那时候的妇女主任，又是个嘴紧的，我才放心让她陪着去，你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童奶奶从来没想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倒像是自己施恩一样，根本没必要，说那些干什么？

刘丽是急性子脾气也不大好，总会跟自己呛呛两句，可她是个心好的，就算不说这事儿难不成她还不管自己了？

但是这事儿既然被她听到了，以童奶奶对刘丽的了解她是绝对会去质问她爸妈的，到时候那两个老家伙保不齐就要否认了。

她柴建设可以不去施恩，可也不能让人家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说瞎话骗儿媳妇吧？

童奶奶恨恨地想，要是那两个老家伙不承认，她就打电话，打长途电话去骂他们，反正她有钱！

“妈，你不跟丽丽说你怎么还不跟我说啊？”童亮有些委屈，脸上也皱了起来。

童奶奶看了嫌弃地移开视线，“你个大男人三十多岁了别这样跟你妈说话！我跟你说啥你不转头就突突给你媳妇儿了？”

童亮闻言缩了缩脖子，“也没有吧！”

童奶奶嗤笑一声，“我老太太做人做事从来光明磊落，我现在是老了，但我浑身上下除了牙不太好哪里都没问题，我不用你们可怜，也不用你们为了这些感激我。我是你们妈，你们照顾我这个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要是不孝顺，我告你们去！”

若是从前见童奶奶这样，刘丽虽然不至于觉得厌烦，但难免觉得这老太太实在是太难伺候了，可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再看，竟然觉得这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