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画一开始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正准备行礼回应。哪知道她高估了自己的名气,这个主事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正眼都没瞧一下。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听到主事高喊:“韦都料,韦都料,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气血上涌。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韦待价!
韦待价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但是他装作没看见,直接拱手跟那个主事寒暄起来:“吴兄啊吴兄,三年不见,真是刮目相看那!”
说着说着,两人就勾肩搭背,自顾自上了二楼雅座,消失不见,把各自的手下扔在了楼下。
就在这时,林小画他们发现老杨也来了。老杨倒是很客气,主动打起了招呼:“梁伯,想不到在这里碰面了。”
“好巧啊,你这是?”
“来报名滕王阁的扑买呀!”
“你们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外地接工程?”
老杨一脸苦笑:“诸位可真是健忘,天后对韦都料的判决才过去几天哪!”
林小画恍然大悟。天后那日明确说了,韦待价虽然是戴罪留任,但是罚俸三年,而且不得再碰宫里的工程。这么说来,缺钱又没活干的韦家班,自然也会盯上这几千里外的大肥肉。
“那韦都料和这滕王阁的主事,是旧相识?”
“梁伯你可能不记得了,三年前这位吴主事在工部待过,但是时间不长。”
“哦?还有这故事。”
“此人原名吴子章,出自武昌吴氏,通过门荫入仕来到工部。他虽然一表人才,却夸夸其谈。前任宇文侍郎在吴子章三番五次搞砸事情后,终于把他请走。所以这人前后只呆了半年不到。韦都料就是那段时间和他结识的。他们虽然相处短暂,却谈得十分投机。”
“那这吴主事后来怎么又到了几千里外的洪州?”
“洪州只是你觉得远而已,人家可不这么看。”老杨津津有味地八卦道,“吴家本就是南方的世家大族。吴子章在两京转了一圈,觉得不好混,于是就回到了南方。在家里的安排下,他娶了洪州都督阎伯屿的女儿,如今是人家的东床快婿。”
林小画听了,顿时心生鄙夷。这吴子章大帅哥一枚,最后竟是个吃软饭的。
八卦到这儿,信息算是闭环了。这次阎都督大搞滕王阁,就是让女婿操盘的。也正是这位吴帅哥出的主意,才让滕王阁的重建,从一个地方盛事变成了全国竞赛。
“看来这吴主事确实是个夸夸其谈的主儿。”林小画点评道,“妥妥好大喜功的风格。”
“嘘~”几个人都白了她一眼,又嫌她口无遮拦。
“这么说,我们之后就是竞争对手了?”老梁头调侃道。
“岂敢岂敢。”老杨谦虚道,“你们有林娘子坐镇,铁定又能出奇制胜。我反正就是跟着韦都料干,全看韦都料有没有好办法了。”
林小画心里暗暗感叹,韦待价这么阴毒的老板,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员工。反差也忒大了点儿。
几人又随便聊了两句,这才和老杨告别。到家之后,林小画马上严肃起来,召集大家开会商量对策。
对于韦待价这样的对手,林小画也心里发怵。
“哎,真是冤家路窄。”丑奴儿心生不忿,埋怨韦待价这个瘟神居然躲都躲不掉。
“没办法。”老梁头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爹,咱们在上阳宫吃了韦待价那么大的阴亏,这次可不能不防备。”梁知栋也很担心。
“防备韦待价这事儿,我想大家肯定都有这个意识。”林小画补充道,“关键是我们得有的放矢,讨论讨论他可能在哪些地方阴我们。”
林小画抛出了问题,众人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老梁头才开口:“林娘子,老朽有点浅见,你看看有没有道理。”
"请讲。"
“老朽认为,韦待价如果想阴我们,大概率是在造楼期间。”老梁头看了看大家,“在扑买期间,他应该阴不到我们。”
“韦待价和那个夸夸其谈的吴子章,一看就是狐朋狗友。”林小画倒是没那么乐观,“你怎知吴主事不会因为亲疏而有偏向?”
“因为阎都督定的标准很明确,就是比高度。”
林小画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方案比我们低,阴我们也没用,如果他的方案比我们高,那也不需要阴我们。”
“有道理。”梁知栋也点点头,“一般的营造扑买,图样的好坏都没有一致的标准,所以主比营造销算数额的多,往往里面的花头很复杂。但是这一次,大家都是奔着比谁高去的,连营造销算都是次要的,所以标准十分简单。”
“你们就不怕吴子章铁了心要选韦家班吗?”丑奴儿不解道。
老梁头笑笑:“这就是吴子章作茧自缚了。他这次弄得滕王阁名动全国,天下人都看到了。如果最后不选最高的图样,他老丈人阎都督的脸往哪儿搁?怕是以后就没法在长安、洛阳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