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男友啊……”玩家倏而凑近,神色戏谑,“你老师没教过你约会要穿常服?”
朱时青举着甜筒的手纹丝不动。
“博物馆恒温23℃,相对湿度45%。”他的喉结在领带结下滑动,“系统判定这是最佳着装,游乐园……”
“系统没告诉你约会要投其所好?”玩家打断他的话,拽着他的领带就往海盗船方向跑。
“走吧,这位专职男友。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这恋爱第一课——”
男人踉跄了一下,还不忘拿出纸巾包住冰淇淋的脆皮外壳。冷杉香随着他的动作漫开。
“另外,”玩家另一只手抢过甜筒,一个投篮扔进了垃圾桶,“我不喜欢芒果甜筒。”
神清气爽!
在路过那个装有他买的第一根甜筒的垃圾桶时,朱时青只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
玩家拉着他停在海盗船的面前。
朱时青整理着歪斜的领带夹,又时不时拉扯着领结:“海盗船项目已超出安全阈值,建议礼小姐选择……”旋转茶杯。
“礼小姐建议你现在好好养着嗓子。”玩家揪住他的领带打了个松垮的蝴蝶结,“毕竟等会有的是时间让你放声大叫。”
在海盗船启动前的半分钟,朱时青清冽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根据你现在的心率波动幅度,暂时不建议你进行此项活动。”
“再敢提半个建议,我就把你和尖叫鸡一起绑在跳楼机上哦。”善解人意的玩家才不搭理。
朱时青终于噤声了。
船体开始摆动起来,一只不明色号的文物修复笔却从他西装外套口袋溜出来。
玩家眼疾脚快踩住滚向安全栏的钛合金笔杆,在失重那一刻她听见了金属部件碰撞的清脆声响。
“明朝永乐年间的青花瓷……”男人却紧紧抓住安全压杠喃喃自语,手指还模拟着瓷器的拼接动作,“温度每升高1℃,釉面膨胀系数……”
“喂!”玩家在最高点猛然拽开领带夹,看着他的领带像风筝尾巴似的飘向云霄。
“你的青花瓷飞走啦!”
朱时青条件反射般伸长手臂想要去抓领带,像极了花园里扑蝴蝶的猫科动物。这个认知让玩家笑得更加开怀了。
海盗船又一次到达最高点,他的领带也终于停下,挂在了二十米外旋转茶杯最中间那个大茶壶上,在它顶上迎风飘扬。
从海盗船下来后,朱时青平整熨帖的西装三件套已经变成皱巴巴的咸菜干了。
他站在烈日下认真整理着袖扣,玩家脑中的画面却是丹顶鹤在用它那尖尖长长的喙一下一下梳理着被暴雨淋湿的羽毛。她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是——”玩家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冲向旋转茶杯,“物归原主时间!”
朱时青踉跄两步,皮鞋在彩砂地面上擦出细痕。待看清挂在大茶壶上的领带时,他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根据游乐园高空坠物管理条例……”
“根据玩家守则第一条——”她一手撑着大茶杯边缘,眨眼就跳了进去,“弄丢的东西要亲手捡回来。”
七彩玻璃顶棚折射的光斑在她的发梢跳跃,似一串流动的糖霜。
“去吧,专职男友!”
朱时青站在原地与领带对视了三秒,接着他迅速解开西装将外套递给玩家。
“请保管。”
玩家坐在他的西装外套上看着他单手撑住旋转中的茶杯护栏,深灰色衬衫包裹的脊背拉出漂亮的弓形。
茶杯转到顶棚最低点的一刹那,玩家看见他绷紧的腰腹猛地发力——
领带飘落的那一瞬间,旋转茶杯突然开始加速。
朱时青在半空中抓住了丝滑的布料,落地时却踩到爆米花的碎屑,脚下一滑。
玩家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是两人一同撞进了隔壁铺满海洋球的儿童池。
冷杉香混着焦糖气息扑面而来。
玩家揪着对方松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他的呼吸扫过她的手背泛起一阵细密的痒。
朱时青撑在她耳侧的右手还攥着那条劫后余生的领带,他的腕骨在阳光下泛着釉色瓷器般的光泽。
“朱老师的手,”她垂眸看他,用指尖碰了碰他虎口的茧,“是专门修复破碎东西的吧?”
朱时青触电般缩回手,玩家起身时发梢扫过他泛红的脖颈。
等玩家从海洋球堆里爬出来,朱时青竟然已经重新系好了领带,甚至连袖扣都调整到与地面绝对垂直的角度。
“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去体验旋转茶杯。”朱时青仍未放弃。
“什么什么?”玩家假装没听见,趁他不注意用他的西装下摆蹭干净手。
“是要玩这个吗?太好了!”玩家指着百米高的摩天轮,激动地说,“传说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
“会因舱体摇晃产生5.6°的角度偏差。”朱时青掏出手帕擦拭镜片,一边接上她的话。
“事实上摩天轮钢架结构的……”
后半句话悄无声息地消融在突然贴近的体温里。
玩家使力将他拽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目光。
“朱老师,你的心跳得好快啊。”她故意把呼吸放缓,轻声说道,“比修复碎成三百片的唐三彩还快吗?”
没等他的回答,她就先一步推开他。
朱时青的后背撞上棉花糖摊位,七彩糖丝粘上他一丝不苟的鬓角。
玩家则大笑着跑向摩天轮入口,没看见身后人轻轻按住心口的迟疑。
朱时青缓了缓神,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坐上摩天轮。
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升到差不多四分之三高度时,他竟然开始讲解明代浑天仪与摩天轮传动结构的相似性!
实在受不了了。
玩家再一次扯开他的领带,在朱时青惊愕的注视中把领带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现在,”玩家向后仰靠在座椅上,愉悦地晃悠着二郎腿,“可以给我好好说话了吧?”
朱时青似视眼睛上的领带为无物,慢慢向她凑近,他的指尖擦过她锁骨时带起细微战栗。
“老师,”他低下头在她唇边柔柔地蹭了蹭,“我好像学会了……”
霎时。
天空炸开一朵朵金花。
远处过山车的轮廓悄然融进夜色,似一道未写完的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