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你出去逛街遇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男人之后,觅静铃不知怎的就丢了。”任灵姝有些气恼地回忆道。
“那……那我们现在不得赶紧回去!”叶荣尘慌地一激灵,立马就要拉着手中的缰绳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喂你干嘛!”马背上的任灵姝怒斥一声:“现在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要走你自己走,我才不回去!”
“小姐!”叶荣尘急得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焦头烂额地逼迫自己组织着语言:“你看这荒郊野岭,没有觅静铃万一我们遇到什么野狗猛兽,又或者是什么强盗恶贼的话……那……那就……”
“呸呸呸给我闭嘴牵好你的马!”任灵姝立马打断他,随后眼色一冷,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匕首,凑到他跟前细细比划:“你别忘了,本小姐可是会武功的!”
说着,她又用手指灵敏地把玩着刀柄,轻声地低哄他道:“放心吧,有本小姐在,一定能保你平安归来!现在赶快抓紧时间走吧!”
叶荣尘微微张开的嘴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着按照她的指令继续向前。
“小姐,你确定这样做真的能让原衡郡公吗服软吗?”安静得只看得见两人一马的路上,叶荣尘再次陷入犹疑。
“何止是服软?更是会直接掰倒他!”马背上的任灵姝扬了扬下巴,胜券在握地阴狠道。
“掰……掰倒他?”叶荣尘心底一颤,随后悄然流出一种惬洽的感觉:如此可怕的一个人,肯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吧。
“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谨记着爹娘临终前的话好好活着,不要报仇,但自从他谢寻从瑞州来到明诗后,三番五次地针对哥哥为难哥哥也就算了,这次更是直接与哥哥对峙,在这个世界上,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这样对待哥哥,他谢寻更是不行!”任灵姝的声音冷厉,像烘烘的斜阳忽然撞上冷冽的冰川,炙热得让人颤然。
“原衡郡公和少爷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尽管深有体会过他们之间的对峙僵持,但叶荣尘始终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那说来可话长了。”任灵姝微微地摇了摇头,有些不快地回忆道:“记得从前在瑞州生活的时候,哥哥和谢寻关系可以说是好得非比寻常,他们不喜于读书写字,便总是逃课早退,玩弄老师,捉弄同窗。不过虽然他们的学习不好,但却都习得一身的好功夫,我每次想接近他们学习,却总是会被他们欺负得很惨。”
“少爷过去……真是如此的?”与记忆中的形象不符,叶荣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任灵姝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又道:“从前他们欺负我欺负得可惨了,只是直到后来……我们姜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夜,本来迁居到明诗的哥哥忽然只身回到瑞州,冒死从刺客手中救下我,把我带到任家,贯任姓,做了他的妹妹。”说到这,任灵姝的情绪不知是低怅还是欣然,却总是透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从那之后我们便一直生活在明诗,哥哥也像变一个人似的拼命地对我好,而谢寻留在瑞州也再没和哥哥见过面了。”
“原衡郡公和少爷从前不是……怎么会突然就这样断绝往来了?”叶荣尘的思绪越听越乱。
“这我也不知道!”任灵姝轻哼一声,又抱怨道:“本来我以为会和哥哥一直如此,没想到最讨厌的八个月前,谢寻孝满后竟然从瑞州来到明诗了!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三天两头地就来打搅哥哥,哥哥不理他,他就百般地为难对付哥哥,真的是讨厌死了!”
“……”叶荣尘无声地摩挲着手中的缰绳,沉思着没有说话。
“而且当谢寻知道哥哥把我带回任家还对我如此照顾的时候,更是直接发了疯!”任灵姝忽然模仿起印象中张牙舞爪的样子道。
“为何原衡郡公对小姐会有如此大的恶意?”叶荣尘轻皱着眉,终于把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这个嘛……”任灵姝坐在马背上抚颔思忖:“兴许是因为我从小读书太有天赋了,对比起他们总被先生训斥,爹娘责罚,不管是背地还是明面,他们肯定早就讨厌死我了,所以才会在我求他们传授剑法时对我百般欺凌。”
“再后来,谢寻又看到哥哥突然对我这么亲近而对他如此冷漠时,自然就心生嫉恨了。”
“这么说……其实还是少爷不对了……?”叶荣尘试探地低声呢喃。
“哥哥才没有错!”任灵姝一把怒地坚决反驳,又道:“反正休想我把哥哥让给谢寻,如果连哥哥也被他抢去的话,那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对我好了!”
反驳着,她的防备又像一座不容侵犯的神像一般,死守着自己的防线:“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喜欢逼着我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好让我未来能嫁一个贵族夫君为家族带来荣耀,在这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攀附权贵的工具时,只有哥哥会一直认真教我喜欢的功夫,剑法,马术,让我成为真正的我,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再没有什么人更值得我去喜欢!”
不知为何,任灵姝的声音一落下,叶荣尘的心竟也跟着猝然地噗通落下,砸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划成一面七零八碎的裂镜。他沉默着不自觉更加抓紧了缰绳,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复杂味道。不过就这样如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而他,也确实是一颗在所有光芒中越来越隐没的卑微尘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