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劳女公子们洗东西呢,小人来就好,小人自己来洗……”他曲行着往河边奔来。
望春紧紧地捏着宝莹的手,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张四和他手里的柴刀,忍不住恐惧地大喝道:“不许过来!”
张四被这吼声愣了一下,他看看恐惧的两人,又看看河水里的小推车,和有些暗红的河水,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他仓皇地跪在地上说:“不是小人的错啊……是……是……是他想抢小人的孩儿……他们那些人饿起来连小孩都吃啊……”
看见父亲这般动作,二郎也舔干净手心,过来匍在父亲身边,一起磕起头来。
一大一小两人跪在乱石滩上磕头,宝莹和望春紧紧的靠在一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个人就这样短暂地僵持住了。风刮起落叶飘在河面上,河水静静淌着。
那张四一边磕头,一边抬眼瞟着两人。
看见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出现了两只像结疤的眼睛,望春护着宝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这就像一个信号,两个野兽对阵时,一边露了怯的信号。
张四磕头的动作渐缓,反而捏紧了手边的柴刀。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停止了磕头,踉跄地爬了起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宝莹和望春。
望春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展开双臂,将宝莹拦在身后,声音颤抖却坚决地说:“宝莹……我拦住他,你快跑!贺重山一会儿就会回来,他伤不了你的!”
对方是个干农活的中年男人,而她们两个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对方还握了一把半臂长的柴刀,若动起手来,她们自然没有半点活命的可能。
宝莹看着望春的头顶,望春比她大几个月,但她要比望春高半个头。
可她还像小时候碰到不好的东西一样,站在宝莹面前。
张四一步步靠近,逐渐举起了柴刀。
宝莹按住望春的肩膀,还算镇定地朗声对张四说:“何苦伤我们,你若伤我们,我们必定跟你缠斗,最不济也会大喊大叫。贺重山不会走远,他会听见动静,马上就会赶回来!待他回来,你压根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两个弱女子虽活不了,你们父子也必定惨死。”
“不如……”宝莹看着渐渐迫近的张四、他那傻傻在原地磕头的儿子、还有一边装了很多钱财的马车,沉声道:“不如你取一些车上的钱财,带着儿子赶紧跑。你们有了钱到了新地方也可安家,我们也没人会死。”
“待贺重山回来,我们必是不敢再跟他分开的,也不会叫他来追你们,因为钱财对我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张四的脚步顿下了,宝莹见有戏,继续说道:“时间紧迫,你要快一点,贺重山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那时候你们想跑都跑不掉,必定丢掉性命!”
张四被宝莹说动了,他警惕地盯着宝莹和望春,扯起自己儿子,一步步离开两人靠近马车。那张二郎还很迷糊,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的脚步。
宝莹和望春见状松了一口气,却见那张四将吃草的两匹马牵回来,套上了马车。他爬上去驾着马车左支右晃,踉踉跄跄地将整辆马车都赶走了!
“……”宝莹:“他怎么会驾马车?”
在她的预想里,这父子两至多拿一些财物就要赶紧跑路,小心贺重山回来追上他们。她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会驾马车!他那种穷苦人应该连马毛都没摸过一次吧!
宝莹这样想并非没有根据,要知道,当初选女侍卫时好多人都不会骑马呢!要知道穷文富武,能选上女侍卫的家境也不会真的差到哪里去。
“……也许他驾过牛车。”望春惊魂未定地说。
驾马车又不是骑马,想来赶牲口是有些共同之处的。
…………
贺重山扛着一头小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银白色的碎石滩上空无一人。
贺重山丢下鹿,拔出刀,四顾大喊:“望春!女公子!”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黑暗中窜出两个人影。
望春终于憋不住,她边往贺重山奔过去,边哇哇大哭。今天一整天,她时不时想起来就会给贺重山脸色瞧,这下算是终于不计较了。
宝莹看上去还算稳定,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愤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贺重山看见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我觉得今晚人有点多,我猎了一头……鹿。”
“我们的马车呢?”他四下环顾,“张氏父子去哪了?”
“他是个杀人犯!我们撞破了他的罪行,他就要杀我们!”望春抱住贺重山,大哭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
宝莹愤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鹿,反而把自己的脚趾踢得生疼。
贺重山自然是没办法追上去的。不管是因为张氏父子驾着马车跑得太远,还是因为他不能丢下宝莹和望春在这有猛兽出没的荒山野岭里。
张氏父子赶着马车走了这么久,宝莹已经搞清了眼下的情况。他们困在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了,哪怕一床毯子、一个铜板……
宝莹自然是没有随身携带钱财的习惯。望春和贺重山也没把那钱财当自己的,一路过来也没买什么东西,自然也没有塞进过自己的荷包里。甚至,她们为了不惹人怀疑,身上也没带那些珠环首饰。
——眼下他们居然身无分文了!
如今别说去洛阳,他们连吴州的地界说不定都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