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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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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你将这奏折念给朕听,朕便有工夫用膳了。”晏绪礼淡声发话,面无惭色。

尚盈盈怎敢答应,顿时推辞道:“奴婢识字不多,未必能都认得……”

“无妨。”

晏绪礼张口打断,隔袖牵过尚盈盈手腕,将她拉到明黄漳绒垫褥上坐着。

没等尚盈盈反应过来,折子便已落在怀中。

“念吧。”

晏绪礼取来银匙,舀了半勺羹汤,作势要尝。

尚盈盈只好妥协,但她不敢和晏绪礼平起平坐,忙自炕几边跪坐起来,敬慎地翻开折子。

奏疏上所写尽是朝政要事,尚盈盈虽有些年不曾习字,但好歹能念出个大概。

好不容易读完一本,尚盈盈本以为解脱,哪知晏绪礼却像是上瘾似的,兀自阖目靠进软榻里,命道:

“换一本,继续。”

尚盈盈无法,只好又依言念过几本,心头愈发像是被猫爪子挠似的,痒痒的,又有些不安。她甚至忍不住怀疑,万岁爷真的有在听吗?

涉及朝政之事,晏绪礼向来不会马虎。

此刻他自然是在听的,只是神色莫辨,叫人捉摸不透。

榻旁铜雀灯正吐着柔和光芒,尚盈盈双手捧起奏本,莹润腕子便似拢上蜜色薄纱,藏在袖底若隐若现。

二人共处香雾当中,心底皆藏着些许隐秘。

掩起一道奏疏后,尚盈盈微微抬眼,竟发觉不知何时起,皇帝已睁开双眸,平静地望着自己。

尚盈盈心怀忐忑,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万岁爷,奴婢有何处读错了吗?”

抬手接过奏折,晏绪礼立时察觉她情绪,便安抚道:

“没有,你念得很好。”

手背上留有皇帝指腹余温,尚盈盈慌忙垂首,耳后涌起阵阵热浪。

半截柏枝不慎掉进炉里,烧出轻微的“噼啪”声,惊醒了鎏金鸭熏口中衔着的游丝。

裹着松香的青烟游进藻井团龙中,贴着它温柔轻蹭,将永夜拉得细长。

晏绪礼忽然收敛神色,单刀直入地发问:

“玉芙,你可想离宫归家?”

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尚盈盈还没缓过神儿,只好支吾道: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

若欲如实答“想”,那可得多掂量掂量。

可若说不想……

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皇帝法眼吗?

见尚盈盈如此,晏绪礼自然清楚答案,便也不执着问出来,而是继续试探:

“是因为思念家中亲人?还是单纯厌憎这皇宫?”

尚盈盈听闻这话,更是紧张得掌心冒汗。她可不敢说宫里的不是,忙避重就轻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宫女们平日里闲聊,也时常说起家中父母亲人,总归都是会思念家乡的。”

这话说得委婉至极,尚盈盈思忖着,应当不至于开罪皇帝。

晏绪礼眼神落在半空中,余光朝尚盈盈自然扫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蛊惑谁:

“朕从前也总会琢磨这些,可如今却觉得,有些事儿还是留在过去的好。”

“譬如你们宫女,自打入宫起,少说也要与亲人阔别十载。如今你日夜惦念的故里,真的会如你畅想中一般无二吗?”

晏绪礼徐缓发问,而后静默等待。

七载光阴,绝非像在戏文里那般,三言两语便能草草揭过。即便她此刻归家,那些错失陪伴的岁月、日渐消磨的亲情,当真还能回得去吗?

听罢皇帝此言,尚盈盈眼前恍惚,忽觉心口处灼得发烫。她贴身佩着的卷草纹荷包中,正是娘亲给她的小菱花镜。

早些年的时候儿,娘亲还会在递给她的包袱里,装上菱花镜、桃木梳、银粉盒……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攒了很久很久,只等见面时一股脑儿地塞给她。

可如今她和娘亲之间,好似已越来越陌生。隔着栅栏相对无言时,唯有提起妹妹,才能叫娘亲容光焕发,重新敞开话匣子。

尚盈盈眼神黯淡下来,她拼命安慰自己,人心皆有偏向,如此种种不过是人之常情,哪成想被皇帝一语戳穿。

故意提人伤心事,真够不体贴的。

悄悄抱怨过后,尚盈盈又陡然意识到,皇帝没事刻薄她做什么?兴许他只是在说自己呢。

尽管这话过于大不敬,但单论她和皇帝的早年境遇,的确称得上同病相怜。

贵太妃膝下有位亲生的荣王,又是皇上幼弟,平素定然会多偏心些吧。难道万岁爷是因为这个难过?他心底其实也会眷恋温情?

思及此,尚盈盈顾不得自己伤疤作痛,只一味想法子安慰:“天下父母之心,皆如明月照水,虽有流转变迁,但其光澄澈,其质如一。有时并非有所偏颇,只是达情之道各异而已……”

晏绪礼闻言轻“啧”一声,好似无奈般敛目,不太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尚盈盈见状,连忙识趣地住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皇帝不高兴。

顿了半晌,尚盈盈慎重小心地发问:

“万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晏绪礼沉吟良久,才默默道:

“的确有些事,很令朕为难。”

摩挲着套在指根处的玉韘,晏绪礼嗓音暗藏微哑,沉沉传入尚盈盈耳畔:

“朕素来知晓,掌中皇权快利如刃,既可护国安民,亦可伤人无形。如今天下万物,皆在朕一念之间。可正是这一念,才最是难断。决断之下则必有牺牲,朕虽为天子,却也不敢轻言‘无所不能’。”

若放纵己欲,强囚一缕清风于金笼,或许能得一时欢愉。但那清风,却再也不能自由地拂过山川湖海。

权力愈重,愈需权衡。欲望愈深,愈需克制。

更何况他一念兴起,又能延续多久不衰呢?

晏绪礼眼眸微垂,似是在说些与她无关之事。可尚盈盈听着却很沉重,又如在云里雾里一般,不解其意。

思来想去,尚盈盈只好笼统地宽慰道:

“万岁爷肩负江山社稷,有时做出些取舍也是应当的。无论是何人何事当前,皆须以您为重。万岁爷龙怀舒畅,方为黎民苍生之幸。”

玉扳指已在皮肉上硌出红痕,晏绪礼听罢她此言,却忽而松开掌心,低笑一声。

晏绪礼侧首,目光灼灼地凝着尚盈盈,认真发问:

“你当真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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