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俊秀的少年剑客为中心,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青壮呆头鹅似得瞪大眼睛,嘴里还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哇!确实是没见过!这花长得好奇怪!”
“裴少侠可真厉害,连这都知道呢!”
倏忽被十数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青壮汉子包围,裴烬手握巨剑的力道又紧了三分。
甚少与这么多人近距离接触的少年剑客此刻像是应激的山豹,他抿了抿嘴,极力压制住浑身的不适,遒劲笔直的身子却不自觉地颤了颤。
没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一群心粗手粗的衙门汉子只将那诡异的洋金花打量传递了一圈,又讷讷送回裴烬手中。
付春山皱着眉问道:“裴少侠,若服用了这花,该怎么治啊?”
少年剑客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好山好水养出来的淳朴人家,自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于是,少年双手环抱胸前,不经意地后退一步,平淡回道:“划一刀就好了。”
疼痛能够抵御世界上大部分麻药带来的昏沉,这是江湖人刻在骨子里的训诫。
然而,看着裴烬清明认真不似作伪的黑亮眼眸,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面上均有些难言的踌躇
——啊?就这三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弱质女郎,应该受不住裴少侠一剑吧?
可要是他们动手,万一,万一失了分寸可怎么办呀?
谁也不敢主动请缨,如此看天看低就是不肯看地上人的状态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唔。”突然,躺在地上的三位娘子自行悠悠转醒了。
迷蒙的双眼刚看见光亮,尖锐的女子惊呼就接连响起。
“啊!我,我这是在哪里?”
“小菊?小菊!”
这时,就要看起来最踏实可靠的的二都头付春山出手了。方正阔脸的高大汉子客客气气地让人将几位娘子扶起,和她们一一道明了现在的情况。
听过自己或多或少已失踪了好几天,三人面上都有些茫然震惊。正消化着这骇人的消息——“囡囡啊!我的囡囡啊!”一道气虚急促的男声打断了几人的怔忪。
回头一看,一群人乌泱泱地从远处山道上涌过来。
其中为首一人体型微胖,身上穿着的绸缎锦衣早已被山间荆棘刮得凌乱不堪,但男人丝毫不在意,只一张富态和气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期盼。
“爹!”刚转醒不久的柳家娘子瞥见来人,大喊一声,踉跄地迈开腿飞扑至自家爹身边。
“哎!是我的囡囡啊!”听见自家掌上明珠的呼唤,柳老爷登时也忍不住了,父女两人对视一眼,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人群后头,又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冲出来:“姨娘!小菊可算是找到你了!”她满脸欣喜地跑到师姨娘面前,一双眼睛红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小丫头身后还缓步跟着一个身型瘦长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蓼蓝直裰,头冠散乱略显狼狈,正是沈家管家。
见师姨娘的目光看过来,他拱手行礼,垂落的目光敬意虚浮,却忍不住在对面微微突起的小腹流连:“姨娘,您没事可太好了。老爷听到消息已经从酒楼赶回家等您了。”
察觉到管家打量的视线,师姨娘似不经意地用袖子遮了遮自己的肚子,拍拍身侧小丫头紧攥的手,才温顺和气地说道:“多谢管家前来。既如此可别让老爷久等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此言正中管家下怀,他赶紧回头叫出小厮,后者合力撑开一驾竹编小轿。
而那边柳老爷和柳娘子哭罢,也简单收拾了心情,相携着准备离去。
“诶?等等!我们还在呢!”眼见众人用完就扔,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的驾驶,从刚才起就被晾在一旁的衙差们等不住了。
几个性急的汉子忍不住出声阻拦:这人虽回来了,可贼匪还没下落呢!口供还没做,怎么就这样走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场面太过嘈杂,抑或是另有心思,总之乌泱泱的一群人谁也没接他们的话,热闹招呼着便往下山走去。
“哎!你们等等!等等!”梁猴儿气得在原地大跳。
山道狭窄,他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险些摔下坡去。
人群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恍若无知无觉的骇人蜂群,轰响着就往山下涌。
眼见场面失去控制,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如鹞子翻身,翩然落于众人面前。
被拨开半寸的雪白刀刃闪着寒光,映着那双乌黑的眼睛锐利得刺人。
深藏在玄黑剑鞘中的宽剑只露出半寸,但略略出来的那些,都锋利迫人得仿佛将林间落下的秋阳暖光都割下半寸。
被少年剑客蒸腾开来的凌厉杀意一震,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糟了!」这样一个念头同时袭上所有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