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用力地把双臂撑直,离开那粉色的树干,这儿一不注意就会完全丧失心智,树的魔力简直无法抗拒。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想做的事,神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抚摸他,似乎是在担心的树枝让他的心情更加难受,神知道护亲树本就是没有恶意的植物,不会惹是生非,像别的寄生树一样逮着机会就大肆繁殖,况且这棵树是他现在视为母亲的存在,他却要犯下不能原谅自己的罪孽。
神咬破自己的手指,用流血的指尖在树干上一边抖一边画出圆形的法阵,还有环绕着法阵的密密麻麻的伦恩文字。就算无法使用神力,单凭本身就具有力量的伦恩文字和代表自己雷神血统的鲜血,了解方法的话,也可以做很多惊人的事。写这么多字相当耗费精力,神硬撑着,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妈……妈……对不起……妈妈……”
雷神把手按在法阵中心,轻声地、竭力地念起自己写出的伦恩咒语。与他的声音和鲜血呼应,整个法阵开始发出金色的微光,并渐渐明亮起来。
感到危险的护亲树的枝条摇动起来,他周围的寄生体们,那些小生物都骚动着涌向神所在的方向,发出各式各样的号叫声。枝条纷纷刺向神,但是一切又都静止了,小生物们围着他,无数树枝尖端指着他,却无法伤害他。对于寄生体们来说,他是最小的弟弟,对于母树来说,他是疼爱的孩子,从古至今从来没有树苗反叛母树的情况发生。
树的习性反而成了埋葬自己的原因。
神念不下去,连他的心都在阻止自己,弑母之罪是最严重的罪过之一,他的泪水在圣光中不停地流下脸庞。
“……以、雷神索尔之名……借力于血之契约……请求对于此物的破坏与净化……”他几乎要跪倒在树前,“妈妈……5……妈妈、妈妈!”
从他用尽全力按着的法阵中心开始,在灿烂的金光中树身开始出现放射状的裂纹。
刺客脸上的表情就像即将失去母亲的幼子一般惶恐而无助,他惊慌地摇着头,但破坏咒已经发动,噼噼啪啪的响声传遍了地底的洞穴。
圣光大肆地爆发,在雷电的轰响中护亲树粉身碎骨,碎木片七零八落地砸在神身上,他身体里一阵剧痛,神痛得蜷在地上。
那强加的思想消退了,神等不到自己的情况好转,就竭力地站起来去找冰,他听见冰大哭不止的声音。
“5~~555~~~5555、5~~~”
她一边哭一边咳嗽,神一把拉起虚脱的妻子,挥拳击在她腹部,冰难受地呕吐起来,一株粘糊糊的半枯萎的树苗掉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再不动了。
“5、5……啊……!”巫师害怕地推开刺客往外跑,但只几步就跌倒了,神悲痛地握紧拳头,他再次伤了她。
洞顶的碎石纷纷下落,地鸣又开始了。
“呃!”神避开砸下来的岩石,皱眉,刚才的破坏咒威力并不太大,但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使用,加上最近地质本就不稳定,好像是引发了又一次余震,震强比起最初的那次只是稍微弱了一点儿而已。
“呜……救命!”冰在坠落的大小石块中细声地叫道,她害怕地抱住膝盖瑟瑟发抖,却不想到去躲避,神慌忙冲过去把她从巨石下拉开。
“5啊……啊啊~~~”
“冰,相信我!”
神用力地把妻子抱在怀里,闪向出口,地面摇晃得厉害,刺客抬起头,只见头顶的光线越来越狭窄,原先形成的裂谷正在合拢。
“5……黑、不要……55——”
神踩着两边突出的岩石和落石一路往上跳,阳光就在眼前,不知道时间是否能来得及,他没空去思考这些,只能尽力向上,地震让他不时踩空,他掉下去,但再次重新开始攀登。
在裂缝合拢的刹那刺客带着妻子跳回了地面,累得仰面瘫倒在林间草地上。
“……名……”
神疲惫地侧过头,看着跪坐在他身边的冰,她一边抽泣一边细声细气地看着他问话。
“……名字……你的……名字……?”
神轻轻地笑起来,泪水却再次划过脸庞。
“——我叫神……你知道吗?我是神……”
“神……?”巫师喃喃地重复道,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地面,“神是……神是……冰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也叫神……?”
神惊讶地坐起来把手抚在冰额头上,出乎意料地她没有躲开,但也没有作出任何进一步的表示,刺客放下手。
“我就是那个神啊……”他悲哀地说。“是伤害你太深的人……”
“不是……神已经走了……再也、不要冰了……走了……”
“……”
冰茫茫然地对神笑着:“我……不怕你,你也叫神,知道了……”
“哈、哈哈……”刺客捂住脸仰天轻笑,红发在拂过林间的清风中轻轻飞扬。“也好……”他沙哑地说,“够了,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勉强你,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对我笑我就会感到幸福……不愿触及的伤口,现在就暂时放过它吧。”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冰,走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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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烧退了,太好了……”神端着空碗再用手心感受了一次冰的体温,因为她现在接受他靠近,也不怎么大吵大闹,能乖乖吃药的话病当然好得快,这让刺客倍感欣慰。
药里特地加了些安神的成分,虽然有点耍小手段的感觉,不过这也是为了能让她在经受了那么多折腾后能好好休息,神注意到冰困困的神色,他赶紧逮着机会劝她睡觉了。
“手……”总算同意休息的巫师躺在床上诺诺地说。
“什么?”
“唔……神……手……”
神不明就里地坐在床边把左手放到她面前,冰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挽住他的前臂。神有点轻微地被吓到,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斐扬的那二十年,她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睡,而他则习惯用另一只手搂住她。神不知道冰是否还记得这些,他怔怔地看着她的睡脸,冰闭着眼睛细声说着什么,神凝神去听了。
“……不要丢下冰……不想……不想再一个人……怕……”
她喃喃了一小会儿,很快病弱地睡过去了。
神本想小心地抽开手,但是还是不忍心,他用右手轻抚了两下冰的头,叹口气,把头倚在床沿。
“晚安,冰……”
他低声地、温柔地说,趴在床边也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