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了。
只有一支昏黄的蜡烛还弱弱地照着教会医院的某个病房,那个红发的青年靠坐在床头,呆呆地望着前方。
他转过头凝视着窗边病床上浅睡的少女,惨笑。
子元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的树后,看着他。
“冰啊,我有资格保护你吗……?”
“当然有啊。”
少女没有睁眼,背对着他侧躺着轻轻地回答了。
“可是我以前那么坏……”
“你不要想太多啦,都是人家告诉你的,你不记得不是吗?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也许等找回了记忆,你会发现你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坏人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
“你要是继续在这儿胡思乱想打扰我睡觉的话不要指望我给你好果子吃。”
“TAT我不打扰你了!”
他哭丧着脸下完保证,又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这么做的话就可以知道这双手在过去是不是沾染了无数血腥,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明白,他缓缓地用双手抱住头,把额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
子元看到他一阵一阵地发抖,使劲地用手抓住头发。“为什么……想不起来……”他用最小的音量哀诉着,一遍一遍地。
刺客在树后缓缓地细语起来,他知道以那个青年的听力可以听见每一个字词。
就像是咒语般地,神脱力地倒回了病床上。
子元苦笑。
就算丧失记忆,从前的心理暗示依然有效,用这段话让失控的他暂时睡着,他和紫邪也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不过随着他武艺和反应力的越来越高,要在他反抗前念完这段话也成了越来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知道自己这个弱点,通常在一听到开头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抵抗了。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这回事,所以子元不需要做任何防备。
“大人,不要再想了,那些痛苦的事,请您都忘了吧。”
要怎么样才能承受住如此多的伤痛呢?父母的仇恨,工会的争斗,恐怕之所以会杀了那些弟兄们也是因为会长的诡计吧,想想自己在任务中见过的那些有感情的普通人,在害到自己重视的人时的悲痛,那么以此类推也该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绝望,更何况他在付出了如此绝望的代价以后还是保不住自己最重要的人,他现在对一切的遗忘,谁又不能说那是他对自己的保护呢?或许是他自己选择了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他才25岁,作为另一段人生的开始,显然还不晚。不要再当他是一个刺客,不要再妄想他能再罩着他们,不要再把他拖进黑暗,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
子元把落到一边的被子盖回神身上,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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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教会的牧师们也对半个月前满身是伤跑来的新病患十分没有办法,他就是不愿意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迫于无奈他们只好准许他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不过仅限半天。
“神,可说好了不许太乱来啊!”冰认真地叮嘱道,她虽然在几天里亲眼见识到了这个小伙子夸张的恢复力,但也对他迟钝的痛觉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嗯,没事儿的。”青年使劲点头,看着少女不放心地跟着她的主治牧师走开,她今天还得要接受一次检查。看见他们消失在建筑物里,神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用手遮住额头抬眼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
他看看四下无人,坏笑。
“我应该很厉害吧?嗯,我肯定很厉害~”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蹲下来把两手撑在地上,一使劲。
“——哦哦!真的能做到!”他倒立着赞叹道,全然不管病号服什么的都乱糟糟地挂下来的样子,他在院子里倒立着走了几步,似乎觉得很新鲜有趣,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减淡过。
神尝试着放开一只手,改为单手倒立,竟然完全没有问题,他更开心了,带着一脸挑战的样子再松开一只手指,两只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