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数尸体中间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没有接下去的目的,也不知道该怎样摆脱这越来越扭曲的生活。
是她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静静地微笑。
神,我相信你的誓言,我没有看见你犯下任何不可饶恕的罪孽,所以,别站在那里了,不要憎恨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在过去,你已经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啊。
……你能……原谅我?你会接受……我……?
是啊……
他抓住她的手,那些尸体纷纷化为烟尘散去,他笑了。
——你是救不了她的!
邪骸浪人的声音响起。
神!救救我——!!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那些将她吞没的黑暗。
这就是这世界给你定下的命运,它将使你永远孤单一人!
“不——!!”
神猛地坐起来,浑身冷汗。
他刚听见边上大概是木椅子发出的轻响和应该是幻被吓得窜起来的动静,就觉得撑着床面的右手关节阵阵剧痛,很快不光是幻,原本也在房间里的星月也焦急地靠了过来。牧师稍微侧身挡了一点猎人插在他们俩之间,用手支撑住青年使不上力的胳膊,神不禁咬了咬牙。
“神先生,不管你现在想怎样,你都不能再随便动了!”牧师用出奇严肃带着强迫性的语气暂时中止了神的思考,“你手脚关节受到的斩击深度基本连骨头都断了,能保住四肢就已经是万幸,如果你再逞强像这样把刚接好的骨头再弄错位几次的话,以后别说是战斗,连日常生活自理都会做不到,为了你今后想做的事现在你也必须忍耐静养!”
“……”青年沉默地看了看胳膊上和膝盖上的绷带和夹板,他也知道星月的话一句不假,之前的愤恨又要死灰复燃。
他的余光瞥到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神!之后我们哪儿都跟你去,跟得紧紧的!你不要再那个样子了……”她最初还拼命地挤着话语,但结尾还是越来越轻而且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说起来,好像昏过去以前确实没忍住让他们都看见了,一般人那之后应该早就逃跑了,就算送自己救治是善人的道义,这之后还能一直留下来并且硬着头皮想要劝服这种状态的自己的,应该真的是打从心底在担心吧。
神也说不上来自己是第几次地对这个女孩儿感到无奈了,她被称为幸运儿也许真的名副其实,事情总是向着有利于她的方向扭转。青年安静地点了下头,就这样垂着双手坐在旅馆的单人床上,没再反抗。
幻和星月都明显地松了口气,猎人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并没在看她的刺客,是平时的他,她都怀疑之前在海底洞窟门口是不是看错了。神盯着星月替他的手拆了绷带,牧师为难地看着刚才青年惊醒的时候下意识使力造成的二次创伤,被砍断的尺骨都戳出皮肤能看见了,他并不是赞美系的牧师能有丰富的经验治愈伤势,而且这里也没很好的治疗条件。
“神先生,这……大概会很痛。”
“你想怎么弄都行。”神看得出他的犹豫,要不是他另一只手同样动不了,他就自己接回去了,幻看见星月一脸抱歉地迅速把骨头正位,心惊地颤抖了一下,她看着都痛,但神也就皱了下眉头。
“呜……你这么淡定也很可怕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又死了啊!他们……他们把小冰抓走了吗?还是……他们那么厉害吗?我们还能把她带回来吗?”她憋了好久的各种感慨终于一次性爆发了。
“……现在最好别提起她。”神低着头有些艰难地说,“我觉得胸口好痛,我不知道她不在我身边我会这么……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许……啧,让我静静。”
“5……对不起嘛!”幻分明感到她太心急提出的话题让那个青年又要变得不对劲,她赶紧大声地道歉,神稍微顿了一下,隐约看得出他也在努力控制,星月抓住幻的手。
“我们就按神先生说的做吧。”
他们俩走出房间,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青年露出了悲哀的惨笑。
说什么承诺,给什么保证,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无论这些年成功执行了多少次任务,有了多少的自信,在现在这个结果面前,都是响亮的一记耳光。
被轻易地挑衅,盲目行动,没有留后手,也没有最低限度地考虑自身安危,最后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呆在这该死的地方养伤,白白地拖延了补救的时间,要是以往的自己来给现在的自己做出评价的话,结论一定是蠢货。
他试着弯曲胳膊,果然毫无办法,连手指的感觉都很迟钝,不过这起码说明还有复原的可能,星月他们也是拼尽全力了。
冷静点分析的话,对手的等级也并不比自己高多少,邪骸浪人的攻击虽然在卢恩王国很少见,但也是有据可查的东方小国的著名流派,那叫做拔刀术。这是一种追求极限速度的挥斩技法,一般精于此道的人类从拔刀到收刀回鞘的总时间也不超过1秒,这招十分耗费精力和体力,在神的印象中再使出需要不少准备时间,但是邪骸浪人靠魔物的体质可以连续发动,而且由于武士刀的长度,它的攻击半径比拳刃大了许多,导致它的臂长加上刀长能包含的整个球形空间都是不可侵犯区域,当时硬闯的自己也确实是活该吃苦。
但是拔刀术的弱点也并不难找,因为要使出极限的出刀速度,必须有刀鞘来保护武者本人,每次挥刀后刀也必须插回鞘内,相对于刀招式的变化性,鞘本身的位置几乎是固定的,故意破坏那里的话,很容易瓦解整个招式,当然更不用说刺客专精的暗中偷袭这种百试百灵的手段,办法要想的话三五个准没问题。
青年独自叹了口气,再一次地鄙视自己先前糟糕的处理方式。
——心痛,难受到想吐。
——在见到她之前,这种感觉肯定不会消失。
——这些感情,为什么这么棘手,为什么要这样干扰我,让我不能像原来一样把事情做得完美?
——但我却不想抛弃它。
——我已经接触过那份温暖和快乐,我不想再度失去,而且,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已经辜负了一边,不能再被夺去另一边了……!
正在沉思的神突然隐约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神,我已经制止不了她了,对不起……
他焦急地抬头环顾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那声音稍纵即逝,青年久久地呆坐在床上。
“神,我和小星出去买东西哦!你可千万别乱动啦!”幻站在床边担心地说。“你的伤势还很严重的,乱动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