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后来大圣再归灵台方寸山,山上山下再找不到一个人,这事是真的吗?”桂睿说着,就看着杨瑾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眸色沉了几分,他肥着胆子继续说道:“唔,看起来是真的,为什么啊?”
杨瑾略一思忖,说了实话:“因为世上本无菩提祖师这个人,菩提祖师是天上一位厉害人物的化身,之所以传大圣本事,为的就是西行此劫。”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他只觉得一道视线重重落在他的身上,盖在桌上的手感觉到一丝压力,杨瑾合目,杨瑾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其中因由,你若不想死,最好别问。”
那事不能提。
“好了,客人要到了,”杨瑾说道:“下午李佑安估计会留下来,今天你可以带些银钱,去街上走走,放松一下,明早我再给你布置功课。”
“好的,师父!”
……
“客人这边请,”杨实弓着身子在头前引路,李锐跟在后面,李佑安与其父并肩而行,杨实说着:“主人在前厅等二位,这边请。”
李锐踩在青石板上,他一进院门,就觉得呼吸之间舒心顺畅,这里灵气浓郁,只让人神清气爽。他垂在腰间的手动了动,这般感觉他许久未曾有过了,上一次有这感觉他还在主家密地。
感觉着这灵气,李锐心里倒是放松了几分,能有如此布置的人堪比他主家手段了,若不是为解因果,应该是看不上他有的几个酸瓜劣枣。
父子俩拐过回廊,再抬头就看见了悠闲坐在正厅木椅上的杨瑾,桂睿坐在他左手边的木椅上,安静平和。
李锐定睛看去,只觉这青年年轻俊秀,一身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衬得他肤白面嫩,淡然优雅,李佑安看不出深浅就算了,李锐惊讶地发现,他也看不出此人深浅。
这人气息平和,内收外敛,若不是李佑安亲眼所见,李锐只会觉得他是个普通人。而这位杨先生的徒弟他也只觉得是个普通人。
他堂堂化神修士,连此人修为都看不穿,李锐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人的年纪和他的外貌不符。
李锐下了决心,就把那烫手玉符送给这人!
李锐拱手鞠躬,深施一礼,李佑安随父行礼。李锐说道:“晚辈李锐,见过杨先生、桂公子。”
李佑安一怔,听着杨瑾说道:“李大人无需多礼,”杨瑾指了指侧边的木椅,说道:“请坐。”
李锐直起身,他在木椅上坐下,李佑安见父亲落座,这才坐下。
“小儿幸得与先生结成因果,”李锐侧身说道:“慎宁他与晚辈讲,能在先生身边学习,是他的幸运,晚辈今日特备些束脩携子前来,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好说。”杨瑾道。
李佑安站起身来,拱手朝着杨瑾一拜,说道:“多谢先生!”
“只是,先生恕晚辈无礼,”李锐唤了一声,“慎宁,你去花园坐坐,为父要和先生单独聊聊。”
李佑安一怔,却没多问,他深深看了眼这对师徒,拱手一礼,往后院走去。
李锐等着李佑安的身影在回廊里消失,他嘴里说道:“望先生再恕晚辈无礼,”李锐手一挥,在前厅布上静音结界,他这才说道:“先生宽宥,只是晚辈想与先生说明,我这小儿的身世并不普通,先生可知道……”
李锐一顿,打量着杨瑾的神色,眼前之人听得仔细,他正打算继续说,就听着杨瑾说道:“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是你的亲子,”李锐骤然睁大眼眸,猛地站了起来,杨瑾说道:“令郎身有一半白虎血脉,虽被封印,但血统纯正。”
“而你,”杨瑾淡然揭破,爽利地就像捅破窗户纸一样:“是只赤毛狐狸。”
他不是人,他是个修仙得道的狐妖,修得是道家正统,周身不染妖力,因而灵力纯正。
“您!”
李锐被一语道破身份,心下大骇。
“这是我家传本事,”杨瑾语气平静,落入李锐耳中倒像是晴天霹雳一般,杨瑾继续说道:“我与令郎二十年前结成因果,我不在此界二十年,也没能护佑他族安全。”
“当年的事我也查得清清楚楚,”杨瑾说道:“李大人不必担心我与令郎仇族有所牵连。”
杨瑾抬起左臂,撩起袖子,李锐定睛看去,就看着杨瑾手臂上泛起一片银白鳞片,他继续说道:“我是西海水族,”李锐绷紧的脸色一松,杨瑾继续说道:“亦是半妖,此番来此,只想教令郎一本事,祝他报仇雪恨,早解因果。”
西海水族,银白鳞片,半妖——桂睿绷着张脸,太好了,他师父又在忽悠人了——你敢露鳞片,你怎么不露龙角啊喂!
你个大忽悠!
杨瑾瞥了徒儿一眼,桂睿一个激灵,清澈的脸上露出一点惊慌——师父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李锐袖里的手攥紧了一些,他没想到,这位先生很清楚他们与天衍宗的血海深仇,他站直身子,认真问道:“恕晚辈直言,那先生能从天衍宗手中护得吾儿周全吗?”
杨瑾语气淡淡,道:“当然,”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修为?”
李锐是化神修士,他看不出杨瑾修为深浅,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人乃是渡劫大能,为解因果,是为飞升!
李锐只觉得心口心脏怦怦直跳,他抚了抚心口,强自冷静了一下,说道:“晚辈知道了,”李锐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向储物珠,手里多了一块玉符,双手递了上去,说道:“那您应该能猜到这是什么东西。”
杨瑾伸手一抬,玉符飞了起来落在手心,说道:“这就是白虎一族遭到灭族之祸的原因?”
“是啊,”李锐鼻息渐重,声带哽咽:“我主人上下百余口,皆因此物而亡,夫人把此物放入少主人怀中,我废了千难万险才带着少主人逃出生天。隐于京城,只作父子。晚辈夜夜噩梦,只梦见这城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晚辈五十年修为不进,此生苦困于化神修为,”李锐深深拜了下去:“但求先生收了此物,护得我少主周全,我少主若有出息,得报血仇,先生因果必解。”
杨瑾见李锐这般模样,他本不欲收下,这玉符下界神宗视作珍宝,对他来说可能不过尔尔。
就在他开口拒绝之前,杨瑾觉得高天之上,一道视线投射而来,他师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瑾儿,收下,此物于你有大益,”声音清晰:“为师算的你与这李佑安因果纠葛,旁的竟看不清,你且收下他作弟子,悉心教导,须护他周全。”
看不清,他师父看不清?他师父是谁,竟然看不清!
这是什么宝贝,杨瑾眉梢几不可查一挑,翻来覆去把玉符瞧上一番,这玉符上的阵法清晰简单,就像是小学数学一样,他说道:“那我收下,定保慎宁安全。”
李锐心里下定决心:“我几番犹豫,也无法开口向慎宁讲明他的身世,先生若是愿意,可以与他说明。”李锐叹道:“同为妖族,先生定会护佑我儿。”
拳拳老父心,百般难开口。
杨瑾应道:“行,你做了决定,我自然能够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