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口清理好了。”

江芜手臂上的小切口包着洁白纱布，鼻子和耳朵血已止住。

医生向裴季涯解释，植入式智脑集通讯、信息存储及生理状态调节等于一体，依靠纳米机器人在身体内的工作调控人的各种需要。医院手术前会用专门设备先将它们集中控制取出。

江芜贸然自拔，身体里的机器人失去主控制器，在一段时间内呈现紊乱状态，也正因此出血。

大脑控制机器人运行逻辑与其他不同，按惯性继续工作直到能量用尽。去除带来的副作用包括但不仅限于一段时间内增强人的大脑控制力和削弱对事物的直接感知。

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江芜反应速度会加快，但感觉会变慢。

“辛苦了。”裴季涯吩咐，“送医生回去休息。”

医生摆手，打着哈欠走了。剩下三个保镖把裴季涯团团围住，生怕她再作死。

二小姐摇着轮椅进休息室。把保镖留在门外，掀开薄薄的眼皮冷笑一声，浅眸流露出一点讥诮，克制着手抖，沾满血污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反应快了。感觉慢了。

恰好，与“苦海舟”药性对冲。

揉一把绷得发疼的脸，让保镖回去休息。整艘飞船安安静静，只有医疗舱不停发出轻响，彻夜不息。

日上中天，神采奕奕的江博士推开休息室的门。

两个高壮女人围着轮椅。保镖队长正苦口婆心劝：“二小姐，多少也得吃点。”

江芜笑着坐到她面前。裴季涯没和她打招呼，抿着发白的唇，默不作声端起红枣燕窝营养液喝净。

保镖队长松口气，热情招呼江芜吃……喝饭。医生走前给江芜打了补血的营养剂，现今仍有饱腹感。盛情难却，还是喝了一小碗。

裴季涯拿起碗，请保镖队长推她去休息室的小厨房，保镖队长还没反应过来，江芜已经凑上去。

裴季涯冷漠：“鸢姐。”

江芜顿在原地。

看出她不知所措，保镖队长忙上前：“我来吧我来吧，江小姐要多休息。”

洗完碗，裴季涯仍然没搭理她，自顾自和保镖队长谈事。江芜自觉不该听，尴尬离开。

“二小姐。”保镖队长犹豫开口。她跟着二小姐的时日也不短了，总见她眼珠子一样捧着江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问。

“搜查情况怎么样？”

“老二和老三在观察。”

工作优先。保镖队长严肃起来。

江芜想着事漫无目的在飞船上游荡。

哈欠连天的医生叼着营养液路过，睡眼惺忪：“早啊……”

“早。”

医生点头，幽魂一样飘回医务室。

片刻，白色旋风卷出来：“等等，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芜据实以告。医生精神起来，强行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对着报告单啧啧称奇，最后问她：“你有去测过精神力吗？”

江芜摇头。医生自己否认自己：“对……beta有精神力太罕见。”

江芜听她自言自语，定定看着她的白大褂，把颤抖的手放在桌子上：“医生，我想问您一件事。”

医生惋惜而详细地回答她的问题。说话间，刚才还好好的保镖队长鼻青脸肿过来，说裴季涯生气了，请江芜帮忙调和。

医生好奇问，保镖队长红着脸详细说明。

汇报完毕，保镖队长心心念念想帮着她们解开误会。

裴季涯完全不搭腔，浅棕色衬衫袖子整齐向上卷了两卷，浅色眸子像某种无机质的玻璃，比江芜更像失血过度的嘴紧紧闭着，如同顽固的花甲。

另一个保镖怕她得罪雇主，拽着她的衣角把她往后拖。

格斗意识超强的队长下意识捣了那人两拳，给人打的呲牙咧嘴的。另个保镖之前是裴季涯家的保姆，分化之后给转了岗，越急越说不清，顿时“爹啊娘啊”叫起来。保镖队长以为她在骂她，怒从心头起，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裴季涯摇轮椅要走，队长急忙伸脚。裴季涯不想压她脚，就躲，一不留神被垂在地上的毯子绊了个跟头。

头朝下摔下去，裴季涯都懵了，看她们缠斗没空理她，自己爬回轮椅，低声劝架：“……别打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没影响。混乱间难免有来有回，场面完全失控。裴季涯拉也没法拉，动了点气：“还闹？”

两个人这才悻悻分开。裴季涯这叫一个糟心，铁青着脸把她俩赶出去。

保镖隐去替江芜说话那段，只苦笑着说这下好了，现在谁叫都不开门。

医生捧腹大笑。江芜也没忍住叹气：“我去也没什么作用吧。”

保镖队长大高个子双手合十拜托。江芜只好答应试试，医生跟着看热闹。

“姐。”

被打成乌眼鸡的嘴笨保镖原地陀螺打转，快哭了：“咋办啊？”

保镖队长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印，侧身露出身后的救星。

救星带着全村几人的希望叩门。

救星被无视。

保镖队长泄气扒着门：“二小姐？吃午饭吗？想要去洗手间吗？”

耳尖微动。其他人一无所觉。江芜低眼看向门把手，略略迟疑，直接向下按。

嘴笨保镖：“某用，休息室的锁是指纹虹膜双层……”保险？

江芜拉开一条门缝，留下一句“我去看看”闪身进去。门在她们面前关上。保镖队长有样学样按下去，没开。

只能寄希望于江芜。

休息室没开灯，江芜向前踢到什么东西。

橘猫眼睛射出两道亮光，空空的轮椅往后滚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