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凉如水。
齐恒站在书房,手里拿着傅琬夕送来的画卷,看着画中之人,齐恒不免想起自己为何要作这样一幅画。
眼,乌云密布;手,不自觉将手中画卷揉成一团。
“主子!”陈鹤云见齐恒失神,立刻唤道:“傅琬夕对咱们还有用,您要是现在毁了这画轴,可就是打她的脸了。”
总结起来一句话——这画现在还不能毁,等到计划成功,随便你怎么折腾。
齐恒动作一顿,随手将画轴向后一抛,陈鹤云急忙出手接住。陈鹤云看着揉成一团的画卷很无语,但还是将其展开铺平,弄整齐之后,放到桌上。
齐恒就站在书桌后看陈鹤云做这一切,眸色晦暗难明。
“我出去一趟。”丢下这句话,齐恒拿起桌上的卷轴消失在夜色里。
陈鹤云嘴角一抽,心知自家主子绝对是去找陆纯熙了。陆纯熙抬手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关上了房门,正要去点等,却忽然被一双臂膀揽在怀中。陆纯熙被惊吓,立刻挣扎起来。
“别动。”
陆纯熙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齐恒,挣扎的动作不由停住,但身体仍然僵硬。
齐恒感觉到陆纯熙的僵硬,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放开。他扣着陆纯熙的肩膀,凝视着她的双眼,“那个地方我只知隐秘,却不记得是她带我去的。”
闻言,陆纯熙微怔,但很快意会齐恒说的是御花园假山那里。
陆纯熙看着齐恒,少年的眼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陆纯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低低道:“我知道了,我去点蜡烛。”说着要走,却被齐恒拉住。
齐恒还未开口,陆纯熙就皱了眉,“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方才齐恒的手在她肩上,隔了厚厚的衣裳她没有感觉到,此时肌肤相贴,才发觉齐恒的手凉得惊人,就跟雪似的。
陆纯熙挣开齐恒的手,皱着眉道:“你去坐下,我给你泡茶,暖暖手。”可齐恒怎么也不肯放手,见她执意要走,竟是松了手转抱了她的腰。
见齐恒这般小孩模样,陆纯熙有些好笑,正要开口,就见齐恒埋首腹中,闷闷的声音传出,“我自小丹青画得极好,娘亲常郁郁寡欢。”
陆纯熙不知齐恒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个,但能感觉到齐恒情绪的低落,她垂眸,就着月光看埋首在自己腰腹的少年,忽然抬手抱住了他。
齐恒身子一颤,继续道:“于是我画了一幅娘亲和父皇的丹青画像送给了娘亲,娘亲看了很高兴,可惜,没过多久画像不知为何为人所盗,最后辗转到了太傅之手。太傅疼爱我,本想悄悄归还与我。可恰在此时被父皇看见,父皇大发雷霆。”
陆纯熙似乎可以预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眼里浮现出心疼。
“父皇当着太傅的面,叫人将娘亲带来,狠狠责罚于她。可明明不是她的错,成为父皇的女人不是她的错,那幅画也不是她的错。”
齐恒声音极低,却不是声音小,而是因为压抑。
直到此时,陆纯熙才注意到桌子上摊开了一幅画,在月色下能将画的内容看得很清楚。画中一对男女相视而笑,很是幸福的模样。
陆纯熙很清楚,那是假。
若真的能够相似而笑,幸福相守,如今齐恒又怎会悲怆至此。
齐恒抬起头,额头抵着陆纯熙的额头,“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淡淡的酒气袭来,陆纯熙微微蹙眉。方才离得远,竟是不知齐恒喝了酒。
两人此时额头抵着额头,陆纯熙一皱眉,齐恒就察觉了,他抱着陆纯熙的手紧了紧,说,“我就喝了几口,可没有醉。”
闻言,陆纯熙有些无奈,她都没说他醉呢,他这般急着说明的样子可不就让人觉着他喝醉了?
齐恒又抱紧了陆纯熙几分,低低道:“即便不是我娘的错。当时他愤怒至极,若非太傅拦着,他甚至想废了我的双手。是他侮辱了我娘亲,因而有我,他凭什么?!”
陆纯熙一惊,急忙抬手捂住齐恒的嘴,低声道:“慎言......”余下的话消失在嘴里,陆纯熙觉得手里的湿润感一定是错觉。
齐恒,怎么会哭呢?
“从那之后,我再不曾作画,我发誓有朝一日,必定让那些曾折辱我娘的人付出代价。”齐恒的声音愈发模糊,话里深切的悲哀却让人感同身受。
陆纯熙心疼不已,她轻轻拍着齐恒的后背,语气轻柔地哄着,“齐恒,已经过去了,你娘亲也绝不会看见你如此难过......”
“从一开始花影已有计划,不料却出现了一个意外......”近乎喃喃的话语,堙没在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