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黑面怪物的跟前,德吉慌张地想要组织,却反手被白玛婶握住一只手,眼带泪花,
“德吉,你好好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他…”
“他是…是…”白玛婶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她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此刻终于都在她的身边。
德吉无法理解自己阿妈的态度,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黑面怪物的危险,他试图让自己阿妈远离怪物,但阿妈却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完全挣脱不开。
白玛婶欲言又止,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犹豫。
如同一把刀捅破了这欲盖弥彰的安宁。
“黑面怪物是德吉的父亲,对不对。”姜秀几乎不带疑问的话语,简单粗暴地揭开了二十年前的伤疤。
德吉愣在原地,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是他祭拜了二十年的父亲,他无法接受,他从身边叔叔伯伯口中了解到的父亲,善良、朴实又强壮。
而不是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不可能,这不可能。”德吉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双手紧紧地抓住白玛婶的手,“阿妈,他不是,对不对?”
“德吉,你不是一直想见阿爸吗?”白玛婶抽出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德吉微微颤抖的双手。
随后,她目光冷冽地盯着姜秀,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知道了多少?”
姜秀将脏乱的头发向后抓了抓,随意地盘起,勉强理出个人样,耸了耸肩:“其实并不多,我是随便瞎猜的。”
没错,她就是瞎猜的,谁会把一个人和眼前的怪物联想起来,还是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
她那么说,纯粹是白玛婶的眼神太过温柔,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一人一猿关系不一般吧?
在这偏僻寒冷的山村,一个常年孀居,宁愿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长大,都不愿意改嫁的妇人,却对着一个怪物含情脉脉。
除了怪物是白玛婶的丈夫,还能有什么原因?
德吉看着自己母亲那双带着痴狂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甩开了白玛的手,质问道:“阿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白玛婶并不在乎德吉的动作,她挺直原本佝偻的身躯,扔掉了手中的拐杖,绕着黑面怪物走了一圈,然后目光看向了姜秀,
“因为他们。”
“这些该死的外乡人。”
“是他们害得你阿爸摔落悬崖,是他们让你阿爸丢了性命。”
她一步一步走向姜秀,语气中是满满地恨意:“你们这些外乡人,说我们都是假的,所以就要毁了山神庙。”
“假?”
白玛婶冷笑了一声,微微扬起头:“我们在这个村庄里出生、长大,每一天的日子我都清楚的记得,可是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假的!”
“就因为你们这些外乡人愚蠢的想法,所以要烧了山神庙,说什么只要烧了山神庙就可以离开这里…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大,心中越是苦楚,恨意就越发浓烈。
“阿罗为了守住山神庙,就那么活生生地被你们这些外乡人打死了。”
白玛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的这句话,她的眼神恨不得吃姜秀的肉,喝姜秀的血。
“所以,二十年前,你杀了那些外乡人?”姜秀毫不畏惧地看着白玛。
白玛歪了歪头,语气中充满了兴奋,“是,我杀了他们。”
“我利用他们复活了阿罗。”
“我那时候怀着德吉,伤心过度,差点就死了,可是,那天夜里我梦见了猿神,祂告诉我,阿罗可以活过来。”
白玛越往下说,情绪越发激动,
“我当然要让阿罗回来,他是我的丈夫!”
“不计一切代价,我都要让他回来!”
夜色渐浓,冰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泛起寒光,姜秀眼前的妇人神情越发癫狂,面容狰狞,与初见时的慈爱模样,判若两人。
“所以,你放火烧死了那十个人外乡人,用祭祀猿神的方式,把德吉的父亲带了回来。”姜秀目光清明,语气平静地说道。
白玛婶摇了摇头,面露嘲讽:“不。”
又指了指在被李勇和张成看着的郭老三。
“是他,放的火。”
“我就随口胡扯那么几句,他就真的以为那个外乡女人对他有意思,想尽办法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可是那个女人把他当成神精病,他就一气之下趁着外乡人晚上睡着时,一把火就把他们烧了。”
白玛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阿罗的尸体供奉起来,等天空中降下大雪时,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就慢慢地有了气息。”
“祂说的没有错,我的阿罗成为了新的猿神。”
白玛提到此处,满脸的自豪。
“那为什么会出现双面猿?”姜秀打断了此刻正在欣赏自己人生光辉时刻的白玛,干脆利落地问道。
白玛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扬起,“那是猿神的恩赐。”
话到此处,白玛猛地转身走向德吉,“好德吉,你应该继承你父亲的位子。”
“什么?”德吉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与自己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妇人了,他只感到陌生。
在一旁看着的陆卓突然意识到不对,大喊,“快跑!”
五只双面猿突然放弃了眼前的佳肴,朝着村民们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