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敢停下脚步休息,她很清楚,一旦她停下,她就永远出不去了。
终于,她在天空微微泛白之时,看到了那只死于她枪下的野兽的骨灰,那一块地方,再也没有雪花能够覆盖,接着是密林,再往下是她与李勇、小陈分开的那棵大树,那棵大树上系着一条蓝色布条子。
看来陆卓和李勇他们已经汇合,具体有没有回山洞,只能到山洞里才能知道了。
她继续在密林里穿梭。
她是幸运的,这一路上至少没有遇见野兽。
当她跌跌撞撞地倒在篱笆外时,天光大亮,亮得她睁不开眼,她没有力气跑了,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不敢看伤口,甚至没有给自己的伤口做一个简单的包扎,只是将围巾脱下来紧紧地扎在自己身上,延缓失血的速度。
但是不够,倒在篱笆外,等他们发现,她都可能死透了。
姜秀咬着牙支起身子,一点一点向前爬去,她要爬进院子里,她得让陆阿妈、张芳他们看到她。
她几乎是依靠身体撞开篱笆门的,她甚至没有力气推开,动静太大,惊动了在院子里准备早饭的陆阿妈和陆阿爸,也惊动了一宿没睡的陆卓和德吉。
当所有人以为姜秀死了的时候,她却出现在院子里。
虽然看起来十分狼狈。
陆阿妈慌张地放下手上的活计,赶忙喊道:“阿卓!德吉!姜秀回来了!”
陆卓和德吉本就听见动静,要出门查看,但听到陆阿妈说的话时,都不由得跑了出去。
他们看到的姜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明明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却依旧倔强地睁着眼睛。清秀的脸庞被污血覆盖,原本扎成双麻花的辫子也已散开,甚至头发一处长一处短,断了好几截,手里死死的握住着一把匕首,无论如何也掰不开。衣服破了好大的口子,肩膀上、背上是骇人的长条伤口,还有多处地方已经泛紫。
“愣着干嘛?赶紧帮忙抬进山洞里面啊!”陆阿妈见两个小伙子半天没有动静,立刻催促道:“德吉,你和你陆阿爸下山请你阿妈上山!”
张芳和李勇也听见山洞外的动静,还未来得及出洞门,就见陆卓背着姜秀进洞直奔山洞右侧的小屋,那是陆阿妈和陆阿爸的房间。
陆阿妈扶着姜秀小心翼翼躺下,此时众人也被这动静惊醒。
李勇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姜秀的床边,一脸愧疚。
“啪”
一声嘹亮的巴掌声响起。
是李勇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姜秀没有力气侧头去看,只听见这近两米高的壮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都怪我,被那野兽吓到,你是为了救我和小陈,才变成这样子的!”
李勇的哭声嚎得姜秀头疼,她本身就已经晕乎得厉害,她怕这些人看到她之后会攻击她、不管她,才强撑着没晕过去。
好不容易舒坦一点,边上还有个大号哭包。
姜秀想翻白眼,没力气,但看大家没有人阻止李勇的意思,甚至小陈、张芳、张成等人隐隐有一起哭的模样,强打着精神开了口,
“还没死呢,别嚎丧,我头疼。”
姜秀自己都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干哑无力,简直就是新时代安陵容,当年疫情她的嗓子都没干瘪成这样,比小刀喇嗓子还难受。
陆阿妈端着水碗,拿着勺子喂了几口温水给姜秀。
“行了,都别杵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她需要休息。”陆阿妈直接下了逐客令,除了张芳,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陆阿妈和张芳帮着姜秀清理伤口,爪痕陷进去很深,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溃烂,只能将坏死的肉挖掉敷药。
“芳芳,摁好她,别让她乱动。”
“好孩子,忍一忍。”陆阿妈下手快准狠,张芳见不得这血腥场面,但得摁住姜秀,以防她挣扎。
其实姜秀觉得有点多此一举,因为哪怕她疼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她也是没有力气挣扎的。
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姜秀实在是撑不住了,直接在清理伤口途中昏睡过去了。她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没有睡觉了,光打架就打了半宿,又是跑又是跳,是个铁人那也撑不住了。
等姜秀再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她发现自己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身上的血迹也清理了,衣服也换成了和风雪山村里姑娘们穿的款式。
她盯着不远处的烛火微微发愣,张芳也在她床边趴着睡着了。
接着姜秀听到了外面淅淅索索地交谈声,但是听不清。
她扶着床沿,试图下床,此刻德吉刚好掀开布帘进来。
“你别起身,我来送饭的,阿妈说你不能吃馕饼,我们煮了点烂面。”德吉急忙拦住了想要下床的姜秀。
张芳也被德吉吵醒了,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看德吉又看看姜秀,然后扶着姜秀坐在床上。
“阿秀姐,需要我喂你吗?”张芳接过碗筷,纠结要不要把碗筷递给姜秀。
姜秀的恢复能力不差,感谢原主这十几年兢兢业业地锻炼,最起码自己吃个饭还是没问题的。
“没问题,我自己来就行。”姜秀的双手稳稳接过,开始一口一口的吃饭。
她其实快饿死了,但是长久以来的吃饭习惯改不了,即使在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情况下也没办法狼吞虎咽的吃,而且病人吃饭本就应该慢些,有助于消化和吸收。
德吉本想出去,但被姜秀叫住了,
“德吉,你们找到小刘和郭老三了吗?”
德吉抿着嘴,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刘死了,郭老三还没有找到。”
“节哀。”姜秀张了张嘴巴,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
她其实还有问题需要问,但见德吉这个模样,也只能晚一点了。
吃完饭后,德吉将碗筷拿走,不久后,白玛婶便端着药进了屋。
姜秀又闭眼一口闷,喝了个干干净净。
白玛婶握着姜秀的手,脸上满是心疼:“上完药后,还疼得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