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两分钟,黄莺和任课老师打好招呼,将一上午都在游魂发呆的秦宝宝领出来,一前一后,下楼往办公室去。
黄莺垫后,看着秦宝宝先推门进去。
母女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办公室画风突变。
秦母二话没说踩着高跟鞋“哒哒”跑到前门口,一把将秦宝宝搂在怀里。
“我小乖我心我肉,你吃苦受罪喽,给妈看看,看我宝贝都瘦了。”
办公室顿时像沸腾的热锅,溢满了秦母干哭的嚎啕声。
吃苦受罪这话内涵意味太重,怕黄莺听不懂,秦母一直向她甩眼刀。
料是黄莺也没想到,秦母是个如此擅长变脸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还好她不是职场新瓜蛋子,很快便镇定下来。
没做坏事心不亏,任秦母白眼翻飞,她只当没看见,不然还能回骂怎的。
法律保护教师权益的条例微乎其微,定罪的倒是一箩筐。
这个职业简直是除了医护人员之外,人类所圈养的第二大圣母群体。
患者和家长需要圣母,并不是真的需要传播“真、爱、善”的自由人,他们需要的是事事以他人为先,即便受到委屈和伤害也不拒绝不反抗,反而会觉得不安和内疚的服从者。
秦家三口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
母亲拥上来的瞬间,自觉受尽委屈的秦宝宝也跟着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谩骂黄莺,道尽这些年在她手下遭受的不平与痛苦。
“呜哇哇……”
“妈,老师每天让人跟踪监视我,上厕所都跟着。昨晚她还带一群人把我堵在值班室不给我睡觉,呜呜呜……”
“她从来都偏心成绩好,家里有钱的学生,她一直针对我,嫌我没有讨好她,哇哇哇……”
秦母也眼泪哗哗,抬手却只不停地给女儿抹泪:“哎呦,我可怜的宝贝,我心我肉我肝哪,没事没事,别怕别怕,妈来了,妈来了,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呜……哇……”
偌大的办公室成了她母女二人表演的舞台,咿咿呀呀,呜呜咽咽,魔音穿耳,乱七八糟,衬得其余人都成了背景板。
黄莺想安慰都插不上嘴,颇有些受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俞米的桌前。
赵辉见状不对,立马起身开溜。
徐梦晴才十几岁,压根没见过这种场面,这种时候还对什么账,她直接撂了吕老师,瞪大两只眼,好奇地盯着秦宝宝母女二人。
吕老师斥责了也没用,后知后觉不能让学生继续围观,赶紧站起来把人带出去。
经过黄莺时,他还不停地用眼神示意黄莺,赶紧想办法压一压场子,别闹出事儿来。
他的担忧是对的。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秦父爱妻宠女护子无度,见俩宝贝疙瘩抱坐在地,越叫越屈,他健硕的身子猛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前门,捏着拳头往黄莺后脑勺砸去。
也是碰巧了,俞米被吵的脑仁子疼,嫌烦站起来,准备提前几分钟下班。
眼见一座大山黑压压对着毫无知觉的黄莺倒下来,眼疾手快把她拉开,免她糟其毒手。
黄莺登时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打人未果愤愤不平的秦父,很快又移开目光,落在挺身护她的俞米身上。
一刹那,今生前世因果相重合。
黄莺眼底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怆,情急之下,无人注意她的情绪变化。
俞米斗鸡似的,对着秦父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位家长,麻烦你讲点道理,冷静一下,有点素质好吗!”
对本就没打算讲理的人,这话无异火上浇油,黄莺想拦都来不及。
秦父怒火中烧,再次两步凑上前。
眼看他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扇到俞米脸,黄莺赶紧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没防住好汉早有预谋,扇不成便脚踢,雷霆一脚踹黄莺的右膝盖上,把黄莺踢了个踉跄,半跪在地。
便如此黄莺也仍牢牢挡在俞米前面,按住俞米炸毛的身子。
她早就知道,这是个热血沸腾正直仁义的好姑娘,即便她们互为敌人,也会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
这就是俞米,是她相识相知的俞米。
纵然重来一世,千般不像故人,也仍然是她。
父亲殴打老师的场面太刺激,秦宝宝吓傻了,失控地大叫一声:“啊!”
“啊啊啊!!!”
怎么就突然打上老师了,秦母心惊,但精明如她,双眼骨碌一转,立马想到妙计。
为了给老公行为的合理化造势,秦母扯着嗓子疯狂尖叫,撇开秦宝宝,独自一人躺地上撒泼打滚,不断哭嚎着秦宝宝先前诉苦的话,又骂又闹。
情绪上头的秦父两次失手,怒气无处可撒,嘴里骂骂咧咧,脚下踩着乱步,一直在原地打转,视线在办公室上下左右逡巡。
“没事吧,磕到哪了?”
黄莺像没看见这家人撒泼似的,焦急地询问俞米,拽人的时候,她手上使了死劲,清晰听到俞米撞桌角的声音,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俞米哪顾得上腰上那点痛,推开黄莺,争着还要上前:“我没事,什么人啊,这也太不讲理了。他特么刚刚是不是踢你了,靠,起开,干不死他我,老子职业就算再卑微,也不是他想打就打能的。”
“别激动,让我来,你别管了。”黄莺把她按在怀里往门外推,划清界限,“和你没关系,下班时间,你快回家吧。”
“哈?”俞米心想,你这说得什么傻逼话。
扭头,却对上黄莺坚定拒绝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挣脱她的胳膊,气呼呼地转身出门。
“我特么就多余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