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众生皆苦,侯爷有侯爷的苦,百姓有百姓的苦,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得偿所愿,”我主动递出酒杯在宋砚的杯沿上轻轻碰一下,“尤其是这个爱情,你对人家的单箭头再粗,可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你想着他念着他,离太远了你心里难受,离太近了又怕人家膈应,怎么做都是错。难啊!”
宋砚一口喝干净酒,把空酒杯满上之后下意识往前推了推,没说话。
“侯爷,我知道你喜欢莺莺姑娘,”我继续跟他单方面碰杯,“我这心里头也有人,你知道吗?”
宋砚点点头。
我问他:“那,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宋砚一顿,就在我以为他又要给我一个沉默的回答时,他突然说:“我又不瞎。”
说话……跟我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冲。
我伸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天花板:“柳岸是个好人,你……嗯,差不多也算?”
宋砚:“……”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你们两个家庭出身社会地位啥的都差不多,郎才郎貌的正经般配,”我内心的真善美在酒精的催化下噌噌上头,阿发的无私大爱隔空传染了狭隘的我,“你要不考虑考虑柳岸?我说的真心话,你俩能成我也高兴,一个人落单总好过三个人难受,划算着呢,你说是不?”
宋砚愣了愣,憋出来一句:“可……我不喜欢男人。”
“……”
“哦,打扰了。”
敢情这宋侯爷属性是直男!
那可真是太(天)遗(助)憾(我)了(也)!
“莺莺是个好姑娘,你俩修成正果也不错,”我为我的直男情敌真诚祈祷,无私教学,“只是莺莺身份有点儿特殊,她要是对你有意思你千万得对人家负责,可她要是没意思的话,你追人家必须得注意场合分寸,别给人家添麻烦。你一个大老爷们,而且还是个皇亲国戚,没人敢把你咋地。但是莺莺不一样,光是那些流言蜚语就能毁了她一辈子。”
宋砚眨眨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得对。”
这小子打我穿进来那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这回难得看他短暂地切换到愣头直男模式,不知道为啥我有点儿想笑。
笑归笑,说实话虽然这宋侯爷跟我不怎么对付,但是一码归一码,以我这些年的阅人经验,他这小伙能处,莺莺要是跟了他也是桩好事。
只是不知道莺莺是怎么想的。
“你和莺莺现在进展到什么阶段了?”我问他。
“她……”宋砚的一对剑眉向中间靠拢,“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你觉得?”我很无语,“我不要你觉得,我要她觉得——你说,你是不是还没表过白?”
宋砚老实巴交地“嗯”了一声。
我顿时一脸黑线:“拜托啊大哥,你喜欢人家姑娘你不说,怎么着,还得人家上杆子找你?你跟你表哥那黏糊劲儿呢?跟我那厉害劲儿呢?全兑酒喝了?!”
宋砚挨了我一通无情数落,一声没吭。
哼!此时不公报私仇更待何时?小样的让你跟我得瑟,要砍我脑袋是吧?夜闯民宅吓唬我是吧?看我熊猫眼笑话是吧?试图跟我组cp卖腐是吧……啊,这个不算,这个是大瓶子的锅。我告诉你,我可都记着呢!
妈的除了我高中班主任大学辅导员还有我顶头上司之外我就没这么忍过一个人!
“我没说过,但是她都知道,”宋砚又是一个一口闷,还大发慈悲地顺手给我满上了酒,“我喜欢她,是因为我觉得她有一点儿像我娘。她和我娘一样,温柔和善,端庄从容,外表看似纤弱,可骨子里比很多男子都更加坚韧。有一次柳岸跟她喝酒,我就坐在屋顶上听着,柳岸把我的事跟她说了几分,或许她猜到了当时我也在?我不知道,反正她只是笑了笑,说我误会了,我其实对她并无情意……”
我品了品这段有点儿复杂的三角虐恋,感觉这题有点儿超纲。
伤心人宋砚接着道:“你说得对,既然她对我无意,我再纠缠,也只不过给她徒增困扰罢了。以后,青楼我不会常来。”
宋侯爷放弃小酒杯,举起酒壶疯狂买醉。我有点儿无助,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干脆走为上策,留下他一个人静静。
对,就这么干。
“你走吧,”宋砚瞥我一眼,“我一个人静静。”
“得嘞!”
我瞅瞅他,礼貌一笑,光速撤退。
(42)
我走出青楼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大街两边挂起了各种灯笼,灯笼数量以青楼为中心,向四周递减。
在向前走之前我先向后望,这夜夜笙歌的青楼里头,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个公孙学在逍遥快活,又不知道有多少个宋砚在孤单买醉。
人生百态,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