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顾她喊的是不是我,还是同名的人,凑到她跟前,“我在这里。”
汤辛不阻拦了,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她惊喜地说:“小眷,辛辛总是提起你。”
头皮发麻,我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是吗?经常夸我来吧,我们是好朋友呢。”
后来我每逢想起她,就想起下午这一幕,好像揭开了秘密的一角,让它完全晾晒在阳光下,我透过那一点点提示,从此看见汤辛灰暗的世界。
她曝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坐在她身边的板凳,汤辛坐在另一边,我们三个人一起晒太阳,说来也奇怪,八月是一年最热的季节,午后本该是一天最热的时刻,但那天风很清凉,吹散了闷热的空气。
她是个话痨,没有贬低的意思,就是单纯地话很多,我听着她说话,话题大部分是关于汤辛,也提起我曾经来过他们家,我不能告诉她我脑子受过伤,缺失这段记忆,只能随便应声没有当真。
傍晚,汤辛外公回来了,给我们切了半个西瓜,之后我拒绝了他们留我吃饭的邀请,和两位老人道别。
踏出门,气氛明显不对劲。
该来的总会来,我们总会回归暂时忘记的话题,这是毋庸置疑的,汤辛聊了几句无关的话,我装模作样回了两句。
他僵硬地扯着嘴角,十分夸张地举起胳膊形容他做的饭有多难吃,我点点头算作回应,他失落地垂下胳膊贴在腿边,“我搞砸了是吗?”
眼见他下一秒就要熟稔地开口道歉了,我在他张嘴前说:“汤辛,我很擅长和别人做朋友。”
“你知道我上一个交的朋友是谁吗?”
汤辛看着我不答话,我从兜里拿出贺恩婧送我的糖,还真没想到我也有借花献佛的一天,拿起他的手,把糖放在他的掌心。
“严请薇那个小姑娘。”
傍晚时分,太阳不再那么毒辣,汤辛满头冒汗,额头蒙了一层薄汗,我再度从兜里翻了翻,找出石阡恒叮嘱我随身携带的纸巾,汤辛伸手接过去,畏畏缩缩地擦额头。
“你救过我,我还恩将仇报。”
“我救过你?”
汤辛犹豫地点头,我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想着如何把话题引向轻松幽默的方向,便尤为不正经地说:“你该不会说我是天神下凡拯救失足少年的桥段吧?”
话题成功被我引跑,汤辛顺利被我逗笑了,坚定地说:“你之前那么喜欢她,现在转头又拒绝她,我感觉眷哥有喜欢的人。”
“我吗?你说我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呢,莫非有没有喜欢的人能从外观上看出来?
“我觉得你觉得错了,我一心学习,毕竟除了学习,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事让我开心了,大概是失忆给我的警告,就是该讨厌的科目还是讨厌。”
汤辛板起脸,“不要拿这种东西开玩笑。”
他严肃起来,我还不太习惯,尬笑了以后迎来长久沉默,汤辛非常努力地找话题,阳光落在他的鼻尖,像只灵动的蝴蝶。
我说:“你不用为此感到抱歉,真的,你很好,你没有哪里做错了,不用总是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需要这三个字。”
来的时候步行,玩了一下午有些精疲力尽,见这犄角旮旯拦不到一辆出租,我们索性走了八百米到达公交站,汤辛的家离得比较近,他先下了车,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公交站前奋力挥手。
车开出一段路,我回头看,汤辛依旧站在那里远远地望过来。
到家之后,天已经黑了,家里一片漆黑。我说什么来着,只要他今晚回家,我肯定比他到的早。
西西像只狗熊扑倒我身上,我边胡乱摸狗头,边换鞋,他叼着我的衣角往屋里拽,想也知道一天没人管,笨狗肯定饿坏了。
倒满狗粮,拆了几块鸡胸肉,我拿上睡衣窜进浴室,不忘在洗澡之前点好外卖。
谁知道他回不回来,饭肯定是要吃的,我正美美享受洗浴的快乐,扔客厅的手机响了,破坏我的好心情。
来电显示石阡恒,他不在舒适圈和他的小伙伴们和女朋友喝酒聊天,给我打电话干嘛?
七点半,恐怕是要回家了,那我的外卖怎么办?
没关系,打不死我。
“哥。”
他不回应。
“哥,说话。”
那边传来呼吸声,还好,还会喘气。
他说话比往日迟钝,说得很慢很轻,一副醉鬼不想承认自己喝蒙了,硬撑着装正常人的状态。
他说:“小眷,回不去了。”
我的头顿时大了一圈,揉了揉眉心,“那就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