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心中不忍叹出,“凝气化形吗,只有在红鬼那个老怪物口中听说过,他,倒低多大,莫非是令世神陨的道仙,白发老头?怪不得看不上这小丫头……”
“你才老头!”周子岳心中暗道,如若不然,早起来给他一脚。
麝月只觉得周子岳周身的气息愈加浑厚,反倒平底起风,一边又找着理由求周子岳施以援手:“你都说了,她和我都是被那臭虫子骗了,我们怎么可能伤害你,那小丫头还照顾你的。”
“然后呢?”周子岳缓缓睁开眸子,眼中尽是疲惫,“我为何要救她?她终是哪里来,哪里去。”
“哪里来,哪里去。”麝月重复着,如失魂的坐在林黛玉旁边,“她真的会死吗?”
可是周子岳依旧打坐宁息,似是屏退了外物一切嘈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亭外的雨似是女儿的哭泣般并未见停,雷光劈着周围的空间,似是如镜片将要碎裂。
麝月帮忙整理林黛玉的衣服,看着上面的血渍,她醒了会害怕吧……
“你知道吗,在你去忠顺王府的时候,我做了一天耗子。”
“都怪我忍不住这人间的吃食,正巧夺了个耗子的舍,我都不敢相信本大人英明一世,却成了一只人人喊打打,喊骂的过街老鼠。”
说着麝月叹息声:“我呢,或许同你所说,我不知情爱,可是唯独她还跟我说话,并没有嫌弃我。”
“说来可笑,却又觉愈发好笑,这丫头居然给我造小床被子,叫紫娟那丫头偷吃的给我。”
“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居然听一只耗子说话竟不感觉奇怪,倒也不害怕,说来有趣,她总把我当幻听,还以为自己做梦,很可爱吧,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麝月爽朗的笑声过后,忽转低沉,眼眶微红,可是却流不出泪,“她呢,看似柔弱,实则那心啊比那桥头的柱子还拧巴,跟那柱子的龙雕弯弯绕绕。”
麝月看着周子岳身边闪动的细小星屑,想着那日烛火。
那天。
潇湘阁烛火细微。
林黛玉挑弄着灯芯,嘴角略带打趣道,“你个小耗子,怎么吃这么多,也不见得打嗝饱嗝儿?”
说着林黛玉就拿那棉絮抖了抖那灰鼠的胡须,原本笑盈盈的脸上却渐渐沉了下去,她看着那盘中的事物,“你是饿了许久吧……”
麝月活脱脱如一只老鼠啃着吃食,虽说自己附身一只老鼠,但是人话还是能懂的,只是忙起吃来,就无暇他顾。
见这小耗子并未回话,林黛玉扶着额头,自己当真异想天开了,是幻听罢了,这小耗子怎么听得懂呢?
不怕人的耗子,倒是生的有趣……
许是四下无人,紫娟又被只出去偷吃的,林黛玉自顾自絮叨起来,“你这小家伙,住在别人家连顿饱饭也没吃到吗?”
说完,林黛玉住着下巴,带带的看着窗外,眼光微动,缓缓闭上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也想如宝姐姐依偎在母亲身边,哪怕一点点……
有个知心的人说话也好啊,可是人终究是不足絮叨的……
还要去顾忌别人的情感,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便好了……
突然,咯嘣儿一声,麝月咬着的吃食,从鼠嘴蹦出,滚落到林黛玉的手边。
麝月拖着瘦小的鼠爪想要去触碰,却不料手间微凉,却又带着一股湿热?
麝月抬起鼠头,却看到又是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头顶落下,好巧不巧,落到鼠嘴边,麝月贪吃的心,依旧忍不住舔了下。
咸……咸的?!!?
“她哭了?”麝月疑惑的看着她,明明是自己吃不饱饭好吧,这小丫头哭什么?
刚才明明在笑的啊?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见那头顶的眼里愈加多了起来,麝月张开鼠爪,接着一滴又一滴,不知怎的似是吃饱饭了,感觉鼠身用不完的力气。
不一会儿,麝月拖着胖乎乎的鼠身,呼哧呼哧用力推着一个茶杯推到林黛玉手边,“哈哧哈哧。”
神游天外的林黛玉依旧眼中泪水滴滴落入那茶盏之中。
林黛玉低语:“啊爹为什么送我过来,都不要玉儿了吗?”
麝月低着鼠头,看着茶盏中荡开的涟漪,林黛玉那水中的样子,更是苍白病弱了几分,就连那脸上的脂粉,胭脂也一并消了去,可是这又让着美人儿看上去仿若西子。
麝月看痴了,并不是因为这林丫头多好看,而是因为漂泊百年,麝月感觉自己第一次被人重视了。
而这个人更是自己都寄人篱下,却说要带自己回家!
如果说周子岳不杀自己亦是莫大的仁慈,可是这林黛玉彻彻底底把自己一个散魂,一个肮脏的过街老鼠当如此重视,是……家人!
想此,麝月不住心中哽咽,想着林黛玉的戏话,“是她……当真说……要带自己回家的……”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不敢置信,就连过街老鼠都可以被人爱护成一个布娃娃。”麝月激动的说,眼中抑制不住的幸福。
但是,麝月看着现在林黛玉面色惨白,比那天见过她褪去脂粉样子的麝月更是心中难以割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有家了,我甚至还想如此性情的女子,纵使不堪的外物,也视若珍宝,在她眼中哪怕一个破落老鼠都能对待良善至此!我以为她和你原本可以给我一个家的,为什么这,对她不公平!”
麝月嗤笑,看着那周子岳眉头紧锁,似是并未听到自己啰啰嗦嗦,“你呢,两袖清风,超然物外,心如石头,哪怕就一下,就一眼你也能看到这丫头在这贾府小心翼翼,并不是怕辱没她林家,而是她知道自己再这里无依无靠,哪怕是那老太太,再亲昵这外孙女,对这丫头来说也是那朝堂客,座上宾!她会顾忌她们!有恐什么闲言碎语被别人学了去,讨了人嫌……”
“你以为她靠近你是为了什么,还是去希望获得你的一点偏爱?仅仅是一个知己罢了!”指责谩骂过后,麝月半晌不语,终是说了句:“她,想回家,这里并不是她喜欢的家,她的家在苏州。”
说道这里,麝月语气慢了下来,“可是,我并不知道家什么,就像你这贾府公子,自小锦衣玉食,莺莺燕燕围绕身侧,生怕一点磕碰,是淡了也不行,咸了也不行……”
周子岳忍着痛,想着自己走过的路,什么山间野果,灵食贡品,被困岱山的时候,自己险些要饿死,顿时心中情难自已,心中暗道,“那是贾宝玉,并不是我……家吗?我怎么可能还有家,总有一天要把那些人,妖兽全揪出来!”
麝月看着脸色惨白的周子岳依旧打坐静调,似是并未听到自己啰嗦:“你便是不救她,我也不怪你,我把着丫头送去苏州,比上那俗人的脚程,不足一盏茶就可去见她父亲。”
说着,麝月把林黛玉身上血渍的衣角撕掉,抱着林黛玉看着那空间裂缝透露的贾府,就要离开之时。
“站住。”周子岳再一次睁开眼,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帮你救她。”
“??”麝月昏暗绝望的眸子闪过一丝激动,但是看着周子岳面色惨白惨白的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明明这些自己透过麝月的灵魂自己都知道,可是来之不易才能让人感激,想此,周子岳心中忍不住自嘲,自己果然还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