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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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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她屋里便点上了迷香。

大多数时间她都像个活死人般在床上直挺挺地躺着,郭尽来的时候在她鼻下闻了种香膏,她便悠悠转醒,他几乎一日三餐都来她这吃,偶尔心情好了,还会跟她说说外头的情况。

“你这一批来的小姐妹资质都不错,五个人都拿到了昭华楼的登台资格。”

“那个秦怀还真是让我另眼相待,本以为是个自矜的主儿,没想到竟是个天生的艳骨,这回昭华楼的花魁赛,我要把这个牌子及早地打出去。”

很多时候阿姌都沉默地吃着饭,他眉飞色舞地跟她讲,用完了饭,迷香也就重新点上了,她头昏昏沉沉,下一秒栽在了郭尽的怀里。

他抱着他上床,手却规矩地不敢沾染分毫,偶尔看着她一动不动,郭尽又会突然很紧张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再长舒口气,喃喃道,“还活着。”

他不在乎她哪怕就像活死人般这么躺着,也比在他触不到的皇陵里长眠强。

此刻,在距离桉良二十公里外的中京安平侯府,虽已至人定,却还是亮着灯。

温鑅的书案上摊着从刘煜那带回来的书信。

与一般书信不同,这张纸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带着若有若无的兰花气息。

温翎忍不住开口:“平常书信哪用得起这样的纸?”

温鑅点了点头:“不错。我曾听说有种唤作‘兰心锦’的纸,因纸张上一抹经久不散的兰花香,制作工艺复杂,遇水不破,价格及其昂贵,深受官家小姐们喜爱。”

伯都皱眉,粗声粗气道:“中京纸铺多如牛毛,这兰心锦该从哪儿查起?”

温翎接话道:“西市多是平民货,东市纸肆才有财力造这种奢靡玩意儿。可以重点查查‘妻书堂’,他们家是贡纸铺子,能接触到不少中枢官员。”

伯都一愣,嘀咕道:“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名字,还能攀上皇商?”

温翎闻言轻笑,斜了他一眼,语气戏谑:“大哥,这叫大智若愚。你可知这妻书堂的老板,当年是个穷书生,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偏偏命短,死了。他日日思念,发誓要让她名扬天下,就开了这铺子,取名‘妻书堂’,还编了个故事——说是他妻子生前爱兰花,死后魂魄化作兰香,附在这纸上,寄托相思。这故事传开,官家夫人听了眼泪汪汪,买回去在枕边吹,说用妻书堂的纸送信,夫君才会更爱妻子,官运自然亨通。”

伯都听完,半信半疑地摸了摸下巴:“这也能信?”

温翎耸肩:“女人家的心思,谁说得准?如今妻书堂的纸,连宫里都抢着要。”

温鑅听罢,目光微沉,淡淡道:“故事是真是假不重要,能用兰心锦传信的,必非小人物。”他顿了顿,提醒道,“你我不便露面,让凭安堂的弟兄去查。”

说话间许是呛了风,引得温鑅急速咳嗽,脸涨得通红,伯都急忙上前,粗手拍着温鑅后背,力道大得像擂鼓,反倒让咳声更剧。

温翎端来热茶,没好气地挤开他:“你这是要把师父的肺拍出来?”

温鑅接过茶抿了一口,气息渐平,脸色缓和下来。

伯都尴尬地搓着手,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他看着眼前消瘦的温鑅,哪还有半分当年健硕的少将军模样,心里堵得慌。

他永远记得三年前,他听闻噩耗,和阿翎着急从麟州赶回来,进门的那一刻,温鑅背对着自己,跪坐在双亲灵堂前,身影便是这般单薄,仿佛变了个人般,连性子也一改少年将军的肆意,变得寡言善谋。

他原以为安平军全军覆没,直到温鑅带着他去了凭安堂,他才知道温鑅竟凭一己之力悄无声息安顿了一万名安平军的残部,散去了全国各地,各谋职业,就地扎根,非召不出......

伯都眼眶微热,粗声道:“凭安堂沉寂了三年,一旦知道温帅死因有疑,定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查明白了。”

翌日晨光初透,中京东市“妻书堂”门前人声渐起。白川踏入铺子,眼神如刀,犀利地扫过柜台后的纸卷与账簿。他衣着朴素,气势却凛然,掌柜一抬头便觉察出几分异样。

白川拱手,语气随意:“掌柜,打听点货品来历。”他从袖中掏出几锭碎银,轻轻搁在柜台上,像个寻常买纸的客商。

掌柜瘦高,眼角刻满精明痕迹。他上下打量白川,见这少年衣衫虽整洁,却无半分贵气,眉头微皱,试探道:“客官要查什么货?可是哪家小姐夫人要用?我这妻书堂的纸,专供贵人。”

白川微微一笑,信口胡诌:“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前日说要兰心锦写信,托我来取。”

掌柜闻言一怔,心中暗道:“礼部尚书那一贫如洗的家底也配用兰心锦?”,他不着痕迹地念了句,“兰芳助夫”,冷眼等着白川接下句。

白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掌柜心下了然,这小子连买兰心锦的暗号“松擎夏茂”都对不上来,八成是来诈他的。

他手指捏紧账簿,声音冷硬起来:“兰心锦?没听说过。客官怕是听岔了,中京纸肆千百家,兴许是别处的货。”

白川见他眼神微变,才知是自己没摸清门道,此刻也不再绕弯子,索性从怀中掏出一块伪造的官差腰牌,在掌柜眼前一晃,牌面字迹模糊,仅隐约露出“差”字。他语气冷冽:“衙门查案,城南死婴案牵出一封信,纸上有兰香。我来问问,掌柜到底知不知?”

掌柜额角渗汗,笑容僵硬,许是哪家贵人又玩出了人命,竟被官差找到自己头上,他强撑道:“官爷说笑了,小店只卖寻常纸张,兰香什么的,真是闻所未闻。您去别家问吧。”他低头翻账,脊背绷得像张满弓。

白川冷哼一声,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掌柜盯着他背影,等人一消失,立刻唤伙计:“看好店!”抓起外袍,匆匆钻进后巷。

白川早绕到铺后,翻上屋檐,无声缀在掌柜身后。那男人七拐八绕,钻进一处青砖小院,推门便喊:“云娘,出货册子呢?”

屋内传来嬉笑,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迎出来,身披锦绣罗裙,腰坠碧玉佩,富态尽显。院里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大的约莫十三四岁,穿着绸缎小袄,手里甩着鎏金铃铛,小的五六岁,拽着女子裙角撒娇:“娘,爹回来了!”

掌柜不耐烦地挥手:“别闹!云娘,册子在哪儿?快拿来!”

云娘撇嘴,从雕花柜里翻出一本泛黄账册,嘀咕:“不就几页破纸……”掌柜接过,急道:“生火!”

白川冷眼旁观,心中暗笑:好一个“爱妻化兰香”,贵女圈里玩“兰芳助夫”的风雅,这掌柜却养着外室儿女成群,锦衣玉食,哪有半分悼亡模样?

他足尖一点,从屋檐跃下,落地如风。

掌柜闻声回头,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将账册往火盆里塞。白川身形如电,扑上前一把抢下。他反手一掌,掌柜应声倒地,云娘尖叫着扑来,被他侧身避开,顺势点了穴道,瘫成一团。

院里孩子吓得呆住,白川扫了眼账册,低声骂道:“一对狗男女,竟拿死人骗银子。”

他转身离去,身后哭声四起,与妻书堂那虚伪的招牌交织成刺耳的讽刺。

待白川带着证据回到凭安堂时,温鑅正坐在一口棺材上,身边围了不少人。

中京的凭安堂总部是个凶肆,平素里街坊嫌晦气,没人愿意来这多逗留,本没料到有启用的一天,所以竟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此刻,店门一关,众人只能挤在一堆纸人纸马里议事。

“如何?”温鑅问。

白川将残片和账册铺在桌上,“账簿险些被销毁,但还留了些线索。出货记录指向几处府邸,工部尚书、户部侍郎,但供货量最大的地方——是桉良昭华楼。”

众人对这个结果都觉得意外,原安平军骑都老郑按耐不住,先嚷了声,“那就一家家的查,我拼上老命也要把他们查的底裤都不剩。”

其余人也是群情激昂,嚷着要为温帅翻案。

温翎分析道,“这工部尚书为人贪财却胆小如鼠,断不敢做这种叛国的事情,户部侍郎也接触不到安平军的布防,桉良.....按理说更没有可能,也有可能只是昭华楼纸醉金迷,惯会铺张浪费。”

温鑅略一思忖,“礼户确没可能,桉良....郭尽背后....是王枂,而那年禾城之战,王枂是监军.....”

老郑不解,“可当年监军吃住都与我等一起,禾城一战也是身负重伤,九死一生,全靠一口老参吊着命,才回到的中京,除非他是个连自己命的可以算计进去的疯子,否则定不会走这样一招险棋。”

温鑅尚未有确切的证据,“看来,咱们要去一趟桉良了。”

白川却面露忧色,“小侯爷的身份,连出京都难,更何况......”

众人也都犯难,蛰伏三年,温府门庭冷落,宛若从大缙朝廷消失了一般,起初前前后后还站着侍卫把控,定期送点食材进去,后来传出来温鑅大病初愈后沉迷在府里种菜养鸡,自给自足,从此朝廷便把侍卫也都撤了,门上贴了个封条了事,封条没破,既为没人出门,殊不知温鑅几人都是通过府里和凭安堂的暗道进出。

但若因此事贸然在人前露面,怕是又要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愁眉苦脸之际,突然听见门外有小童叫卖,“昭华楼十载盛庆,有媚态小野姬、俏纯双姝对、更有百年难觅的艳骨,走过莫错过!......”

老郑呸了一口,“丧尽天良的畜生,一个妓院还敢搞这么大阵仗,你们听听,那稚子嘴里不念孔孟,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温鑅却心生一计,“那我们便去给郭大人的十周年庆捧个人场......老郑,你联系桉良分堂的张瑛,让他做好接应。”

“小侯爷三思,那桉良布防的跟铁桶一般,此行恐有危险。莫不如让张瑛先打探着?”

只见温鑅心意已决,沉声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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