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瑶看他咳得肩膀都在抖,找到个一次性纸杯接好水,又倒了点水液在手背上,温度刚好。
她走到倚靠在门边的男生,把水递过去,“你生病了吧,这有水,你可以先把药吃了。”
体温正在一点点攀升,江朔知道,再不吃药,他的情况会越来越糟。
把胶囊和药片拿出来,他接过水,说句谢谢后转过身,数颗靳瑶看着都噎嗓子的药丸,他扯下口罩,面不改色把药全部送入口中吞服,吃过药,他又把口罩戴好。
说话间的功夫,刚刚还硕大的雨滴已经有变小的趋势,银针拉扯细线,街道雾蒙蒙的一片。
靳瑶走到柜子那里,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把雨伞。
粉红色的,还有兔子印花,是小女生喜欢的样式,同时把钱一同递给他。
“你打这把伞回去吧,感冒不能淋雨,会反复发烧,而且退不下去。”
靳瑶小时候体质不好,三天两头往诊所和医院跑,感冒更是家常便饭。
那个时候她性格还很娇气,不肯吃苦得让舌头发麻的药,拖到严重了,靳远山和韦凤梅就会带她去打针,为了防止她挣扎,还会一个按胳膊,一个按屁股,分工明确。
打完针,为了哄她高兴,韦凤梅就会给她买玩具和她最喜欢吃的爆米花。
靳远山会让靳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玩骑大马的游戏,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生病是件很难受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会期待感冒。
江朔这次没推脱,但只接了伞,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意识逐渐恢复清明,“谢谢,伞明天我会来还给你。”
……
回到家,江朔目光微动,发现装药的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25块,那个女生还是把买伞的钱还给了他。
第二天下午,他去还伞,昨天那个女生不在,在柜台里坐着的是个打扮朴素的女人,面貌秀丽。
他的记忆力很好,脑海还能清晰的浮现女孩说话的时候看向自己的脸,眉眼和面前这个女人很像。
说明缘由后,江朔买了一兜零食回去,他平时不爱吃这些东西,就一直放在客厅,直到有一次吴妈来打扫卫生问起,他才想起来这事,让她全部带回给自己的孙子吃。
后来他很少去那片居民区,也没有再遇到她。
入学的那一天,江朔去的晚,刚进门,他就看见一个女生,坐在座位上,胳膊支着脑袋,笑意盈盈地在和同桌说话。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几乎是立刻就想起那个雨天,她轻柔的声音和那把粉红色的雨伞。
刚刚还在吐槽班里没帅哥的罗子涵两眼放光地在桌子下面摇着靳瑶的大腿,“你看门口那里,那个男生好帅。”
靳瑶顺着她说的位置撇了一眼。
高、白、五官长得也挑不出毛病,气质看着很清冷,是通俗意义的帅哥,自己的同桌花痴是有理由的。
她收回视线,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对着罗子涵的额头弹了个不轻不重的脑壳,“美色误人,学习要紧。”
江朔看到她的同桌和她说了些什么,接着她也抬头,目光对视的瞬间,他可以确定一件事。
她不记得他了,毕竟他那天就露了个眼睛,认不出来很正常。
莫名其妙地,他感觉有点不舒服,找不到缘由,他陷入了一个烦躁的怪圈。
同时他开始后悔,不应该把伞给她的母亲。
至少应该要,亲手还给她。
新生排位的时候,她坐在他前面三排靠走道的位置,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靳瑶。
江朔无意识在新买笔记本的扉页写下她的名字,笔墨在纸上晕开的刹那,他迅速反应过来,直接撕掉扔进垃圾桶。
慢慢地,他开始留意她,总喜欢趴着做题,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侧脸,睡觉会把整个头都埋在交叉的胳膊里面,留给他毛茸茸的后脑。
被老师提问的时候,会站起来认真朗读拗口的文言文,偶尔有个别咬字不太好分辨,也丝毫不影响她用柔和干净的声线读出来。
他们在教室的第一次交集始于一次数学考试,数学课代表来问他试卷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问,数学老师讲解的时候专门在班里提到,江朔的解法是最方便快捷的,恰巧靳瑶来找他交作业,顺便也坐下来听。
有那么一瞬间,他庆幸这道题的步骤比较多,他可以多讲一会儿,她也可以留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一道题讲罢,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出他的名字真心夸赞,“江朔,你真厉害。”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却让他开始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感觉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关注靳瑶。
后来的每一次调位,江朔都会坐在后两排的位置,一方面是因为他个子高,更重要的,是这样更方便观察她。
有了关注就会了解,了解以后就会在意,而在意催化出了占有和其他更复杂的情绪。
尤其是在江启明和方芸离婚之后,这种情绪越来越占了上风,左右冲不出牢笼,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三年来,他和靳瑶的交集始终不多。
拍毕业照那天,他看到杨天乐站在靳瑶的旁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和靳瑶站在一起的应该是他。
他立刻行动,找到杨天乐换了位置。
在被宋浩然等人起哄的时候,他用余光看她毫无反应的反应,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积越多,也清晰地认知到。
在靳瑶心里,他和她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但他已经无法自给自足内心那个越来越大的空洞缺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更多。
他是吊诡的船帆,暗夜涌动的黑色巨浪面前,靳瑶是远方闪着微亮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