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康斯坦丁说:“上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那你想知道的上帝也会告诉你吗?”
康斯坦丁想到了自己这几日所寻求的帮助,沈淙在他怀里转身,抬起面庞,天光落在沈淙象牙般的面色上,丁香花似的。
康斯坦丁罕见地温柔一笑。
“会,我正在等待。”
“是什么呢?你也有需要的时刻?”沈淙想,依照这人的性子,怕是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事实的确如此,在战场上,康斯坦丁也只会在胸前画个十字,然后将自己交托于上帝的手中。
依靠于自己的力量,他百战百胜。
可这一回,他却没有信心。
康斯坦丁说:“当然,我正面临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寻求帮助。我要的答案,相信上帝一定会给我。”
沈淙垂下头颅,说:“好,希望上帝早日给你答案。”
康斯坦丁松开沈淙,让他也朝修士离去的方向去了。他知道他心里挂念着米沙,便由着他了。
抬起头,康斯坦丁看向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他喃喃自语。
“上帝啊,我主,给我答案吧。”
手放在心口,他闭上了眼睛。
沈淙推开漆黑的木门,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向帕伊西神父。神父正跪在一方小祭坛前,垂目祷告。
熏香余烬飘落在黄铜十字架上,十二使徒的面容在蜂蜡烛焰中彼此交融,圣母手中怀抱圣子,眼泪淌落,呼应这滴泪,祝圣过的葡萄酒在嵌银圣杯里好似漾起涟漪。
神父俯身时,黑袍之下的身躯弯折成虔诚的角度,沈淙好似能听见那脊椎传来湿木般的咯吱声。
祭坛旁的床上,少年米沙闭目沉睡。烛光照亮他恬静的笑容,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漂亮少年,睡着一个漫长的午觉。
神父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淙。沈淙意识到自己打扰了神父,连忙垂首致歉。
帕伊西神父却只是和蔼地笑,“您一定十分疑惑。”
沈淙老实点了点头,却说:“只是我来并非探究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想看看米沙如何了?”
帕伊西看向睡在自己床上的少年,说:“他一身的伤,有棍子打的,有鞭子抽的,还有狗咬的。”
“狗为什么会咬他?”
“因为他爱那只狗,而狗,是不能被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他为了那只狗还挨了打!”
“那又如何呢?还能跟狗讲道理吗?”
神父走到一方木架子前,在一个铜盆里拎起一块湿毛巾拧干后,来到米沙身边,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泥巴和血渍。
米沙仿佛美梦被惊扰了一般,嘟了嘟嘴,不耐烦地别过脸去。帕伊西神父只是宠溺一笑,继续擦拭他的脖子、肩膀。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我可以帮您扶起他。他的后背也脏得很。”沈淙说。
“好啊,有劳您了,东方的朋友。”
“您可以叫我沈淙。”
“这两个发音对我们来说太难了。”神父动作不停,嘴角含笑说。
“那您叫我露琴卡吧,小溪流淌时候的声音——这是我名字的意思。”
神父饶有意味地看了沈淙一眼,说:“这不是我能随便叫的名字。”
沈淙疑惑地歪了歪头,突然明白了什么,脸红着低下了头去。
他自后将少年米沙扶起来,和神父一起处理他的伤口,直至到晚祷的钟声敲响。
“我会帮您看好他的。”沈淙对即将离开的神父说。
帕伊西点头,“我相信,老实说,第一次您带过来了他,我很惊讶,因为没有人能靠近他,而他却那样听你的话。”
“大概因为我是异乡人。”
“不,您身上有股气质,您自己不清楚,但我却看得见。您知道圣约翰草吗?在我们这儿漫山都有,我国人民经常用它来泡茶喝,来缓解被伏特加泡烂的神经和被暴力摧毁的神志。您明白我的意思,您就像是那种草药,带有一种普遍的镇定、安慰作用,尤其是对战士来说,他需要你,就像需要呼吸。”
还真是一个奇妙的比喻,沈淙想。
“哦,对——”神父刚走几步又转身说:“只是这草药安定阵痛,却不能过量。倘若过量服用,怕是会有中毒的风险,那毒物使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叫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不会有人中毒的。”沈淙说。
“我想——”神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已经有人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