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慢点,地上有玻璃渣”,女人的声音沙哑低沉,满是疲惫。
客厅桌子上横七竖八歪着几个啤酒瓶,地上也满是深绿色的玻璃渣,大大小小的剔透横截面折射出道道亮光。
一个女人半躺在破旧的沙发上,脚下手边,满是碎裂的玻璃渣,地上扔了个碎了一半的啤酒瓶子,长长的瓶口完好无损,残余着些清晰的指印。
“嗯”,文瑾翘着腿,小心翼翼避开满地的玻璃渣,熟练的从电视机橱柜里翻出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紫药水和碘酒纱布,是楼下好心的奶奶给的。
“妈妈,我给你擦药,你别动”,书包从肩上滑落,文瑾爬上沙发,小心翼翼的拨开女人粘在脸上的长发。
皮肤上青紫交错,额头上半指长的皲裂伤口沾着血,女人嘴唇惨白,脸颊上却泛着不正常的艳红。
妈妈又发烧了。
文瑾抿着嘴,从书包里翻出药,挤了一颗,拿出自己的水杯扭开瓶盖,轻声问道:
“妈妈你晕的厉害吗?要是动不了就一会再吃。”
“没事”,女人勉力撑起了身子,就着儿子的小手喝了药,眼神很软,温柔的像湖水上晕开的涟漪一般,“谢谢小瑾,小瑾真棒。”
她把孩子拦在怀里,文瑾能清晰的闻到洗衣液香味之下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擦了擦脸,努力让语气显得更平静些,“我先给妈妈擦药。”
紫红色的药水覆盖在淤青上,越发显得伤口狰狞可恐,文瑾避开破口处,动作很轻的涂着药水。
泪水不自觉流了一脸,他的手却一点都没抖,给妈妈擦好了药。
很小很小的时候,文瑾还会问妈妈疼不疼,妈妈总是笑着说小瑾呼呼就不疼了,等他稍微大一点,他就再也不问这些蠢话了。
怎么会不疼,那么大的红肿怎么会不疼,可他还是会撅起嘴,很轻很轻的吹出些凉气,“痛痛快飞飞。”
这样子妈妈会开心一点。
小男孩红着眼眶,恨自己只能做这些事,恨自己回家晚了没能护住妈妈。
眼泪挤在一起往下涌,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鼻翼剧烈张合,没有声音,但哭的很可怜。
女人拥着少年,轻轻拍着文瑾后背,低声道:
“没关系的,妈妈不怕他,小瑾好好吃饭认真读书就可以快快长大了,到时候再保护妈妈,好不好?”
语调像是在哄文瑾,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骗人——他还有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才可以长大,这么多年里,谁能保护他的妈妈?
谁来保护他?
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眼溢出,少年薄唇颤的厉害,瘦弱的肩膀耸起,看起来可怜极了。
发抖、盗汗、体温低的不正常。
小瑾现在的样子跟他当初在医院里打针时做噩梦的状态一模一样。
又是惊厥。
林漠心头一紧,都顾不上之前答应文瑾的话,“不去天地源了,现在直接导航去医院,哪个都行,开快点。”
圣心医院虽然熟悉,但到底是在山里,过去都得快一个小时,而这边大学城的医院虽然设备比不上圣心,但针对惊厥这种基础病还是可以的。
代驾应声,立马掉头,油门一脚踩到底。
林漠把文瑾抱在怀里,少年脸蛋憋的通红,他熟练的掐着少年下颌逼他张嘴呼吸,松开领口的扣子,一下一下捋着后背,
“小瑾、小瑾,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和潜藏在记忆深处重复过无数次的声音融在一起。
实际上,这声音确实伴随着他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
少年恍惚着,又被拽紧下一层黑沉沉的回忆里。
病房狭窄的小床上挤着两个大男人,漂亮少年蜷成一团,温顺的缩在男人怀里。
文集的动作满是依赖,额上却冒着冷汗。
挣扎着的手臂被拢在怀里,连大腿都被压住,强烈的束缚感像是触动了他某根脆弱敏感的神经一般,极度恐惧之下文瑾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息着,瞳孔震荡着缩紧,失去了焦距。
眼前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周围的一切都是蒙着雾的灰黑。
文瑾茫然的环顾着四周,都顾不上自己被强行压着的四肢,声音抖得厉害,
“这是哪啊,我怎么看不见。”
失明的恐惧促使他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强的力量,他抽出自己的手臂,指尖小心翼翼触碰上自己双眼上的肌肤,声线发抖,
“我的眼睛还在,为什么我看不到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了……”
另一只手不慎摸到旁边男人火热的身躯,文瑾颤了颤,“还有你……你是谁?”
怀中的人抖的厉害,假寐着的林漠睁开眼,只见那眼中含泪的漂亮少年仰起头,浅褐色的剔透双眸失焦,睫毛慌乱的忽闪着,像一只柔弱无依的、迷乱在未知丛林的可怜小羊,眼睛鼻子沾满淋淋漓漓的水痕。
正无助的看向他。
柔软脆弱、但精致美丽,少年扬起自己浮着几道青筋的纤细脖颈,薄嫩的肌肤浮现出大片大片如同被凌虐过般的红痕,恐惧使得他红唇微张,似乎可以窥视到其中隐着甜蜜的唇舌,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勾的人食指大动,一团火焰猛地在林漠心头升起,隐约可以听到名为兴奋的柴火奋力燃烧时劈里啪啦的爆裂声。
树丛里的阴险豺狼,正压低身子,露出白惨惨的獠牙,为捕猎而绷紧的后腿兴奋到战栗。
他想,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
林漠扬起唇角,斑斑火光在眼底跃动着,他的声调近乎愉悦,带着些许猫逗老鼠的兴奋感,
“我?我叫2号,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瞄了眼病床上少年的信息,故意往前,垂头压在少年脖颈旁,吹了口气道:“你可以叫我林瑜。”
“怀瑾握瑜的瑜。”
热气呼在脆弱的肌肤上,看不见的文瑾慌慌张张往后一缩,撞进一副健壮的身躯,腰上忽然一沉。
男人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清晰的恶意,“这就投怀送抱了?”
有东西顶在了他腰上,文瑾小脸一白,猛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