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已斜斜映入窗中,程徽音直至此刻,方才晓得不得有半步之差,心里不禁惴惴。她不敢不想,若是今日之傅溶月,乃她之日后,又该当如何自处?
后宫娘娘皆至,此时外臣当不便留驻禁中,遂而程徽音同父亲与傅家父女退离宫闱。内侍领着四人,步履趋于甬道之内,抬头而望,已是默默轻阴拨不开,恐不消多时便道为霖消息来。
傅岩松踟蹰再三,终躬身致歉,语气多恭敬谦卑,“程都督,小女妄言中伤三小姐,实乃在下教养无方。”
此时虽已全然脱身,程如林犹自惊魂未定,今日灾殃,犹如浪潮迭涌,如同鱼游沸鼎。尤念傅家小姐于御前一番横加诬构,思之犹觉肝胆俱震,惶遽之时恐已为几谓父女二人当毙命于御马苑矣!今头颅虽存,然忆及其言悖谬,不觉怒从心起,拊膺而叹。
诛心之箭,最是难防。
“程将军,傅某自当亲携孽女登府谢罪道歉,更设薄筵于府中,恭请程将军阖府光临。”傅岩松恭恭敬敬,一番示弱滴水不漏,自是让人怒无可怒,发无可发,纵有忿然之色,亦是生生咽了回去。
“程某原不是京城中人,初来乍到,不过须臾半日,险些因令嫒之利舌而至身首异处。”言及此,程如林本想再说重话,忽见傅溶月脸上红痕,心生恻隐,“然令嫒亦不过终究尚在韶龄,眼下公主既安,天威已霁,傅阁老日后当严加训诫便是,万不要再生如此事端。”
傅岩松依旧躬身不起,程如林没有上前,只是回鞠一躬,而后默然匆匆离去。
细雨霏微,掠朱墙而过,程徽音恭随父亲身后,忽见甬道尽处,一抹靛蓝人影手擎了一把油纸伞,正仰头观望晦冥苍穹。
自那日雨夜一别,这大概是程徽音与谢明庭第一次相遇。她是有自知之明,那夜如此折其颜面,料他决计不会再来寻她。
众人随着内侍跪拜行礼,罗裙委尘,程徽音不敢仰视,“拜见”二字方才出口。
“三殿下!”忽闻一声明媚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而后香风袭人,原是傅溶月身上桂花脂粉味,“殿下,可是来看我的?”适才泪痕犹在,此刻双眸星辉乍现,那一耳光的阴翳顿然消散。
“傅小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三皇子点头示意。
见之,便晓得两人颇为熟稔,程徽音自觉尴尬,欲与他人先行,却不想忽闻清音,如泉水而至。
“程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