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前有圣旨宣此事按律法处置,大人即无确凿之证,又岂能做诛心之言?”出言相护者乃是正一品五军都督魏沅,是程徽洲昔日旧友,曾为救程徽洲差点丢了右臂,两人袍泽之谊众人皆有耳闻。
“大家同殿称臣,就事论事,不可作诛心之论!”正一品文华殿大学士贺天成咳了一声。而后赵歧山噤声,垂首退回。
“程徽音,你口口声声说鞑靼有异心,早与瓦剌暗度陈仓,可有何证据?”正二品刑部尚书王治站了出来,质问道。
“三年前鞑靼趁瓦剌与我朝鏖战之时,伺机统一了其他部落。后瓦剌王不敌我军,撤退时被我军追击至花马池,险些丧命于此,恰被瓦剌接应之人拼死救走。”
“然,兄长战后派出数批暗探探查之后才得知,当年那些人并非瓦剌之人,而是鞑靼人。两方早已暗通款曲,且鞑靼于去年称汗时与瓦剌王互娶彼此之姐妹,以姻亲而结好为盟。”程徽音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缓缓道来。
王治急切欲辩,程徽音清冷冷打断了他,“大人若要证据,我父兄曾上书奏明过此事。”而后她挑眉望去,“不会大人又要说,兵部尚无我父兄之奏折,更无记录罢?”
“放肆!”王治手指着程徽音,气得脸红脖子粗。
恰在此时,有内侍步履匆匆,走上大殿,与裴景之附耳了一番。兴宗帝瞄了一眼,裴景之向前几步拜曰,“宣王称有程家一案重要物证待御览,现已候于大殿外。”
宣王一词如落石入潭,顿时激起千层浪。众人皆知,程家有今日之难,便是帝王欲宣王一揽大权,阁老一派奉迎圣意而借势诛锄异己。
如今宣王亲至,登殿呈罪证,怕是程家再铮铮傲骨,也要落得个摧兰折玉的结局了。
兴宗帝犹豫了几分,随即抬了抬手,紧接着内侍高喊一声:“宣!”
宣王缓步踱进大殿,将夺嫡一事轻易搬于案上。见其胸有成竹气势高昂,众臣无一不替程徽音捏了把汗。
“父皇,臣今日所呈之证,可将程家一案一锤定音。”宣王直接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捧着的是一枚香囊。
即便上面血迹斑斑,可程徽音还是认出来了,那是父亲的。自母亲过世后,他一直随身携带着。想必,是他死前托于宣王。
父亲身中数箭的模样再度浮上心头,而他的棺椁…蓦地,程徽音只觉鼻尖一酸。
裴景之俯身双手接过,一眼便瞥到了眼眶中微微湿润的她,顿觉沉重如山,心中也难掩一阵酸楚。
眼下这巍巍朝堂至今仍能屹立于帝都,这貂蝉满座、冠盖如云如今还能围于火炉指点江山,皆因程家以亲人血肉在这风雨飘摇大争之时撑起了一隅安身之处。
兴宗帝撕开香囊,里面是一封帛书。
宣王叩首跪拜,“父皇,程徽音无罪!程家无罪!”
无罪?
顿时众议汹汹,低声私语之声不绝于耳。任谁都未曾想到宣王会放弃坐收渔利之机,站出来为程家求情。
“父皇,这封密信早该在战前便呈于御览的,可惜不知被何人私自扣下,甚至还假传圣意而后回给了程总督。”
“此人才是陷害程家之元凶,离间君臣之心昭然若揭,若是父皇受其蒙蔽,必会毁英明于一世,为后世千夫所指,还望父皇慎重三思啊!”宣王一番肺腑之言在大殿荡荡回响。
天理昭昭,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莫说一众老臣皆对宣王刮目相看,连兴宗帝都为宣王此番话颇为惊诧,坐了几个时辰的深沉此刻荡然。
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望怀探出一步,紧跟着回道,“回陛下,臣多次阅览程徽音之供词,程徽音确多次表明,程总督在战前已将战事之谋划写为密奏呈于陛下,且得答复,但是臣后查于兵部并无此密信之记录。”
“兵部尚书何在?”兴宗帝连连点头,高声喊道。
可这大殿之上却不闻回应之声,半晌正三品兵部侍郎动了动身子,怯懦着,“禀陛下,兵部尚书徐大人称病,今日未上朝。”
裴景之动了动手指,徐为民,正二品兵部尚书,有治兵领兵之才,更有排兵布阵之谋略。却不想明珠暗投埋没于军中多年,后得阁老傅言松赏识,一手提拔了上来,才能一展其抱负。
三年前,他与程总督将帅齐心协力,才解了围城之困。
可也正是因为救他,程徽音的二哥,死在了沙场上。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他如何能抉择,又怎能抉择呢?
兴宗帝横眉怒目,声似洪钟,怒喝:“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