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她跪在地上,不顾鲜血顺着颈部流动,额头磕在地砖上,道:
“一年前臣女得陛下仁慈,方才留下一命苟活于世。臣女于陛下感恩戴德,视陛下为再生父母,从未萌生加害陛下与诸位娘娘之心。”
“此番入宫,只为——”
话语间,她顿了顿,似是难言之隐般,余光扫过江北书的黑色长袍后,才弱弱说道:
“只为与右将军的婚事。”
“右将军位高而尊,臣女恐身份不及,配不上将军,故而入宫为医,盼得以医官身份嫁与将军,如此也好为将军博得一些颜面。”
她掩装得极好,一举将殿前之人皆给糊住。
皇上怔怔地看向跪于他脚前的沈季瑶,神情恍惚。
“嫁他?”
他悠然地踱步看向江北书,神色极冷:
“好,你如此护她,朕便赐婚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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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赐婚,本该是件欢喜之事。
何况二人,在外人看来,是鸾凤和鸣,情投意合。
可红盖头之下的沈季瑶,泪水早已流了满面。
嫁给仇人为妻,这是她万没能想到的结局,现在却已成定局。
她自觉愧对于爹爹,愧对于大哥,更无颜于沈府上下之人。
可,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阖眼,平置于双腿之上的手一抬,探了探喜服内的剪子,确定尚在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忽闻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沈季瑶忙收敛情绪,端正坐直。
“夫人。”
画琉满眼藏不住笑意,将手中的青花瓷盘递凑到沈季瑶盖头之下:
“夫人自响午起便未曾进食,奴婢从外头拿了些吃食,夫人可先垫垫肚子”
她看着身着红装的沈季瑶,欢喜的不得了。
自那日知晓绿竹帕子是沈季瑶之物起,画琉便料定了将军必会娶她。不曾想,不过几日功夫,便成了真。
夫人容貌昳丽,又精通医术,可谓世间不可多得之女子,将军得以娶到这等妙女子当真的顶好的运气。
“是桂花糕。”
沈季瑶鼻尖轻轻一嗅,便闻到了桂花的香气,伸手向着盘子内的吃食一抓,果真是桂花糕。
她喜桂花糕,这是画琉在西厢房之时观察到的。每每用膳时,食案上总能见到一碟桂花糕,起初画琉以为只是巧合,后见夫人给宫人配药之时总会吃点桂花糕。
画琉便将这记下心中。
见沈季瑶一口一个地吃着桂花糕,画琉会心一笑。许是吃的大快的缘故,沈季瑶呛住了喉,画琉转身将斟好茶水递上,轻抚她瘦弱的后背:
“夫人,小心些,莫呛着了。”
沈季瑶将茶水饮尽后,欲说些什么,却听画琉轻声道:
“将军。”
“这是?”
江北书喝了些酒,白皙俊朗的脸上染上了鲜少见的红晕,他低头见画琉手心里盛着桂花糕的盘子,随即明白一切。
不等画琉开口,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木门轻轻扣上,江北书单手拎着玉如意挑起沈季瑶的红盖头。
他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也替到嗓子眼,直到红盖头掀开,江北书才确定今日所娶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自一年前沈季瑶离开将军府后,江北书曾四处找寻她,却始终无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找到沈季瑶不可,更不知自己是何时对沈季瑶动了心。
或许,是初见之时,她那姣好的容颜入了他心;又或许,是因为她分明害怕,却还是忍着恐惧替他轻拭额间汗珠之时;兴许,又是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之时……
他见着沈季瑶,心底总忍不住欲护她,恐她受了伤。
他抬手,指尖顺着沈季瑶下颚分明的弧线滑动,最后落到他受伤的颈脖上方一点停下。
“将,将军。”
沈季瑶头微微一别,躲了江北书指尖,羽睫眨得厉害,说话也结结巴巴,软软弱弱地。
江北书见着沈季瑶闪躲的眼神,眸子间的喜意渐渐淡去。垂睑片刻后,压住内心的一丝痛意,收回欲揽住她颈脖的手。
他心无端一痛,却面不改色地问道:
“脖子可还痛?”
他语气间满是关心,任凭再无心之人亦能听出。
沈季瑶只觉一阵心虚,她点点头以示回应,转念间觉着不对,又摇了摇头。
江北书见状,忍不住一笑。
终归是姑娘家,心底害怕得大抵也不知自己在做甚吧!
他抬手摸了摸沈季瑶的后脑勺,眸子间满是爱意:
“那,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