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纪小,但自幼习武的小莲生耳力超群,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别提莲心不加掩饰的清脆笑声了。
可这点声音,陆时礼想要听到可就比登天还要难了,但饶是这样,他仍点了点头,肯定了莲生的猜测。
这可把小莲生惊的不行,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姐夫,竟有着能跟自己媲美的好耳力,忙转过身看了过去,“姐夫你也能够听见?”
这臭孩子,原来在这等他呢。
“姐夫可没你那么好的耳力”,看着他错愕的样子,陆时礼笑着抬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发顶,“但有些事情,即使眼未见耳未听,靠心也是可以寻见的。”
“啊?”小莲生十分不解,“心不是藏在身体里,怎么去看去听啊?”
“这个嘛……”,陆时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握着毛巾的“魔爪”伸向了他单薄的后背,“你乖乖让姐夫搓完,自然就知道了。”
小莲生捂着脸认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了身,垂下头“嗷”了一声,接受了这个条件。
听着澡房里鬼哭狼嚎的喊叫,莲心也笑着摇了摇头,实在难以想象陆时礼这么个看起来俊逸出尘的人,在澡堂子里给弟弟搓背的模样。
不论如何,举止肯定还是洒脱有度的,至于神情吗?
也许是含着浅浅的笑,又或者带着几分隐隐的无奈,抑或二者皆有。
想到这,她赶忙又摇了摇头,将那点越想越没边的念头甩了出去,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花瓣,慢慢踱步回了主屋。
虽然今天回来的比较早,可陆时礼带回来的吃食不仅没少,反而比前两日的样式更多。
除了备受好评的绿茶饼和芝麻酥以外,纸包里还有三个将化未化的糖人,显然昨日夜话时莲心无意提到的童年琐事,被陆时礼默默记在了心里。
将点心规整的摆在盘中,莲心又用烧开的水沏了一壶雨后龙井,在丝丝缕缕上升的青烟中,才又无声地露出了抹甜甜的笑。
没想到这场无人祝福的冲喜婚姻,竟让她有了种久违的归属感,自父母离世后,她还是第一次从陆时礼身上体会到这种被关心的感觉。
看着那朵被小心放在盒内的粉白花瓣,莲心长舒了一口气。
陆嘉文,我愿意给自己和你一个机会,不过不要你做我手里的剑,我想和你做可以性命相托的伴侣,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把后背放心的交给彼此。
另一边的浴房内,终于咬牙熬到搓完背的小莲生也松了口气,几乎是瞬间就将头又扭了过去,眨着大眼睛问陆时礼。
“姐夫你快说,怎么用心去看去听啊?”
“好好好”,陆时礼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一边就着水洗毛巾,一边语带宠溺的开了口。
“佛家有句话叫‘眼见喜,耳听怒’,这就是说有的时候眼睛看见好的东西就会诱发贪念,耳朵听见流言蜚语便会引发怒火。”
“所以圣人们才会强调用心感受,这样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见小莲生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陆时礼哑然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补充道。
“觉着晦涩是正常的,我像你这么大时候还只顾着傻玩,天天带着身泥巴被我娘责怪呢!”
一听这话,小莲生顿时来了兴趣,眼前一亮,追问起来,“那后来你怎么这么厉害了呀?我也想快点变成你这样,成为阿姐的助力!”
后来,唯一把他挂在心上的娘猝然离世,爹又忙着外出治理水患,留他一人在虎狼环伺的府里。
或许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还要感谢继母杜氏一族,若没有他们步步将他往死路上逼,他绝不会在十二岁那年突然醒悟,成为如今这个样子。
与他相比,眼前的小莲生无疑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个真心待他的姐姐,愿意守在身边陪伴长大。
“因为姐夫突然明白了,除了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没有别的出路。”
他凝望着莲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们小莲生不一样,不仅有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姐姐,现在还有了我这个姐夫。所以顺其自然就好,不需要急着长大。”
对于这个弟弟,他总是有着莫名的亲近,不单纯因为他是莲心的弟弟。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八岁时同样丧母的经历,也许是感惜男孩心中仍保有的宝贵天真。
陆时礼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呵护他长大。
不仅是为了莲心,还有自己心里的那份遗憾。
既然八岁那年没人拉自己一把,那这个八岁的男孩,一定不能再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