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会庆祝,但她也没料到在回城的路上,居然发生这一幕。
街道两侧几乎站满了百姓,他们手中拿着鼓槌与青锣鼓盘,大队人马刚入城,他们就开始敲锣打鼓,更有二楼的百姓拎着盛满腊梅花瓣的篮子,抓起一把把花瓣往他们身上撒。
红黄相间的花瓣带着新鲜的芬香,落在众人肩头,他们不知不觉被百姓的欢快所感染,一起手牵手高歌跳舞来庆祝。
此战未打,还签下禁战契约,百姓们不必四处躲藏逃难,日后也不用提心吊胆,得知此消息都高兴极了。
他们都知道此事最大功臣是国君专程派来一个口舌厉害的华纪使臣,故而城主大人一招呼,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这么一场朴素却充满真情真意的答谢之路。
朝颜在人群中看见那个熟悉的人,才发现赵司寇不知何时提前回来了,想必也是他将好消息传到城里的。
司马将军伤势见好,也出来露了面。
欢声笑语的热闹延续了整整一日,百姓们心地良善待人亲切,怀着感激之情纷纷拿出自家屯的粮食与家养鸡鸭一一送到众将士手上,虽不多但也表明了心意。
直到傍晚,城主又劳心费力地为众人在府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舞燕歌莺,丝竹声悦耳,舞者们穿着流光溢彩的罗纱裙在最中央翩翩起舞,摇曳生姿,窈窕佳人搭配着面前的美酒佳肴,说是一场饕餮盛宴也不为过。
许是临近北狄的缘由,荆城的菜肴中有诸多由牛羊肉制成的荤菜,做法比先前在燕国见过的种类还要多,整只烤全羊撒了味佐料,搬上桌案时,已经满室飘香。
槐夏在一旁将羊肉用刀具拆成小块放置朝颜盘中,她迫不及待夹起咬上一口,肉质鲜嫩,满口.爆油。
面前还摆了一碗从未喝过的饮子。
纯白的水液中飘着几片茶叶,朝颜好奇地端起来放在鼻下轻嗅,醇香漫延至鼻尖,紧接着她便听城主解释说,这是由牛奶煮沸加了茶水与饴糖而制成的一种饮品,淡淡茶香与浓郁的奶味混杂在一处,甜糯醇厚,口味极佳。
此物是从北狄传入中原的,也是旁处不可多见的美食。
夜幕低垂,月升中天,歌舞也已表演完毕,晚宴结束时已经是戌时。
宾客尽数散去,侍女们在一旁收拾残局,朝颜目送侍女们收拾完杯碟竹著后,独自坐在席上,盯着面前被擦拭干净的空荡桌案,思绪却混乱纷杂,惆怅万千。
娄卿旻坐席被安排在朝颜对面,送别了宿醉的城主与燕国两位朝官,又折返回来。
见朝颜独自在那,便走到她桌案前方,微微垂首,一双琉璃瞳孔静静盯着神游的少女。
见人叹气又深吸,面上没有笑意,他眉睫一挑,关心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朝颜回神,这才发现眼前笼罩了一片阴影,她抬眸,费力地对上男人眼睛,扯了下唇角:“我是有几个疑问,想让大人解惑。”
“我想问大人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宛靖的条件?”
她也知晓粗盐的贵重,她原本还想着直接与宛靖正面对峙,哪知娄卿旻会用自己的利益换取和平。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的道理,殿下不会不懂。”
也是俗话中所说的,该低头时就低头,不用步步紧逼。
更何况一时的输赢不代表自愿久居人下。
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待寻到好机会去反击才是上策。
听他解释完,朝颜点点头颇为认同。
今日得见宛靖的模样,看透他利欲熏心,恃强凌弱的特性,与其逼他到绝境,来个玉石俱焚,还不如假装自己低他一截,暂时给他些甜头稳住他。
若真打起来,吃苦受难的全是百姓。
她又想到什么事,刚想启唇余光瞥见他腰间悬挂的玉玦,视线向上,略过齐整的黑色衣襟,又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她似是被火灼了般,浑身颤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坐着他站着。
周围寂静如斯,他们一人弯腰一人抬头,目光紧紧相接,四周有些奇怪的东西在暗流涌动。
如此说话费心劳力,还有些不合礼数。
思及此她立刻站起身,与人平视。
此刻不用费劲抬头,心中那抹奇怪的感觉总算消散,她便自顾自地迈步,走出席内,又将另一个疑问道出:
“大人,今日谈判时未见宛廿的踪迹,你说宛靖是否知晓宛廿在燕国的事?他若知晓,想必已经记恨上我们了,但他眼下却隐忍不发,莫非暗地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知不知都无妨。”
娄卿旻平静接话,“他不敢与我们正面挑明,宛廿是隐姓埋名入燕国的,他若是先一步找我们的麻烦,倒会给我们反咬一口的机会,他没这么蠢。”
娄卿旻似乎是察觉到朝颜心中的郁结,怕她忧心燕国那几位,便沉声唤了句:“殿下。”
“若没什么事我们便尽快离开,回燕国复命。”
朝颜被他一句话提醒了,连瑕和舅父二人还在燕国等她的好消息,更有燕融与堂姐在等她,她不应过分杞人忧天,在此处浪费时间,还是要振作起来想想兄长之事如何隐瞒。
解决完心中疑惑,二人并肩出了大厅,一齐往后院客房去。
娄卿旻又将朝颜送至门前,正欲拜别离开时,暮商急急忙忙跑了来,认识他半年多朝颜还未见他如此慌乱的模样,当下便起了好奇心,跟出来一起听,谁知便听见他向娄卿旻禀明:“不好了大人,暮芹传来消息,说稷粮城出事了。”
二人同时瞪大了双眸,瞳孔满是震惊。
稷粮城!
那可是华纪最大的粮食种植储藏之地,甚至是关乎到家国存亡的重中之重。
娄卿旻面色也骤然紧张起来,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