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怎么还退缩了?
槐夏想到朝颜可能是从未接触过习武,导致生出了自馁之心,急忙为其助威打气:“既是为殿下自己长见识,那自然是要去找的。殿下如此聪颖,一点就通,那人定不会拒绝您的。”
听完这话,朝颜也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娄卿旻那老古板,真能同意她的想法?
到时可莫要再拿男女对比,嘲讽她一番。
不过槐夏与朝弦所言都很有道理,她应去试试,或许她在习武上有一番天赋呢?更何况她也不想就此放弃,毕竟是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或许可先去探探口风,若实在不行,再找王后。
万一,万一他同意呢?
想着想着,朝颜便暗自下了决定。
回宫后她用过晚膳,静静躺在榻上,思考要如何跟娄卿旻开口提这件事才能让他一口答应。翻来覆去,辗转来回,直至听到外面又开始下的簌簌雪声,才裹紧衾被悠悠入眠。
朝颜所居的殿宇已然闭了灯,同一时辰的公宫另一边却燃了一夜的灯,不那么太平。
娄卿旻听着亲卫禀告的消息后,眉眼带着满满的忧虑,神情严肃,不曾有丝毫困倦。消息是好的,但不知真假也不便做出行动,他只能又暗地派了几个亲卫一齐去查明事情的真相。
只希望,那人真的是他。
但又害怕那人真是他。
*
月黑风高,深更半夜,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气,仿佛要钻进人的心肺里去,大雪片刻不停,洋洋洒洒铺了厚厚的一地。
一辆遮挡严实的马车在空荡无物的路上缓缓前行,外面冰天雪地温度极寒,车内与之相反,燃了足足两炉炭火,狭小的空间还能觉出有几分燥热。
车内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昏昏欲睡,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似要入眠。另一个则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炭火,生怕被缝隙中冒入的寒气扑灭。
车外,马夫稳稳驾驶着。
远处忽然冲出一高一低的身影,直直倒在车前拦住了去路,吓得马夫急忙勒紧了缰绳,车身瞬间摇摇晃晃,马儿的嘶鸣打破了寂静的夜。
方才半阖着眼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扰了清梦,彻底睁开双眸,眼底带着化不开的倦意,语气沙哑:“下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侍女接到命令便掀开帘子跳下了车,不一会儿便又回来禀报:“女公子,是位老妇人,带着一小女童倒在了咱们车前。”
女子的五官带着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眸子黑白分明,眼尾上挑,不施半点粉黛的面庞充满疲惫,闻言先是揉了揉额角,又摇摇头将困意驱赶,伸手搭在侍女腕上。
“扶我下去看看。”
晕倒的二人被马夫扶起,依靠在车轮旁,身上穿着单薄的衣物,难以御寒。浑身红得如同被热水烫坏一般,面颊与四肢露出的地方都溃烂破皮,肿起一大块,让人看了心中一紧。
王凝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人,比大狱中受惩戒的犯人还要可怜。
她指着车夫与侍女,吩咐着:“动作快些!将她二人扶上马车,送去附近最近的医馆。”
“是。”
几人忙忙碌碌一通赶路,半个时辰后才找到一家亮着光的医馆。
这么黑的夜,老医者本是不愿接待,奈何眼前人拿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石,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将人弄进来医治。二人进了暖和的屋子,顿时呼吸急促,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使劲儿咳着,那架势像是要将心肺咳出一般。
见她母女二人如此,医者是怕的。
连忙找了块布帛围住自己的口鼻才过去诊治,随着时间流逝,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王凝心道大事不妙,上前一步问:“她们如何了?”
“高烧风寒发作,又生了严重的冻疮才会晕厥。”
医者也是可怜这母女二人,摘下布帛,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雪,垂头抱怨着:“最近几日温度骤降,又下着雪,实在是让人没法活。”
“好端端为何会生冻疮,难道她们家中没有炭火么?”
医者本不想说,见女子面相还算得上亲和,心中掂量了下,这才说:“看女公子衣着不凡应是富贵人家,您不知晓,今年炭火短缺,供应不及,内外城池的商贩都商量好似得,硬生生将木炭卖出了天价,比锦缎还要贵。”
“怎会这样?”
王凝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暖和的闺房里活得舒适自在,不知外面的人竟受着这么大的苦。她近日也是心血来潮出一次,出府到寺里朝拜,想着求神拜佛能让自己尽快怀上身孕,哪知回来路上竟遇上如此凄惨的事。
莫非是仙人显灵?
有意让她救下二人?
医者见状又道:“恕我多嘴,若贵人不信,您白日里可到西市去转转,与她们二人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说来也是可怜,我也知晓身为医者救济众人是职责,但若自己都无法保全,更是无暇顾及旁人。”
王凝听完医者无可奈何的抱怨,嘴上不停念叨着这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婢女劝诫她少管闲事,小心大人责罚。
殊不知这几句让王凝心生不满,皱着眉来了句:“总不能看他们白白冻死在街头。”
婢女见她如此模样,便知她是铁了心要插手此事。
可是燕国那样多穷苦人家,她救得了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也不是问题,那成千上百呢?如何救得过来?
王凝面色沉重,思虑一番决定将母女二人暂时搁置在医馆诊治,便打道回了府邸。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天明,王凝心中有事,根本睡不着,唤来婢女便问:“咱们府上还有多少木炭?”
“应付今年的两三个月是足足的。来年便不知了……”
“派人拉出十箩筐木炭到城西街上,寻个人少的地盘,以最低的价格出售给城西难民,若他们没有银钱,便以物易物。”
说到以物易物,婢女迟疑了,这毕竟是旁人高价都买不到的珍贵东西,怎能这样轻易就给出去。她愣在原地,又重复问了句:“女公子,这样不妥吧?”
“按我说的做。”王凝语气十分坚定,不容反驳。
“可是……”
王凝双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话语中带着淡淡怒气,催促着:“你莫要多言,尽管照我说的做,出了任何事我来担着!”
婢女不敢再多话,连忙应下:“奴婢这就去做。”
“动作轻点,别让父亲察觉到。”
天刚蒙蒙亮,右师府就出去一大堆人马,从府库中悄悄移出了十箩筐木炭,朝外城西边赶去。雪已经停了,王凝驻在庭院中的长廊处,望着庭院中的假山出神,心中祈求着万万别出任何差错。
晌午时刻,暖阳照耀着大地,整片城池的雪在温暖光芒的照射下,已经化没了。
一上午没有不好的事传来,王凝心道还是自己疑心太重,过多思虑,刚沉下心准备用膳,便听着外面一阵焦急奔跑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婢女的呼喊:“女公子!大事不好了女公子!”
“怎地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婢女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到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骨,一脸惊慌失措地回:“城西的难民和商贩们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