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不想回答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盯着眼前人直言道:“姜宣同,我那日在你府上见你还算有人性,本想与你痛痛快快做桩生意,你为何突然变卦?派人四处抓我,你是不准备与我合作赚银子了么?”
谁知姜宣同哈哈大笑几声,眼里笑出泪花,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看朝颜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本公子哪里看得上你那三瓜俩枣?赚钱的生意我自有人脉,至于你——”
“便留在我府上伺候吧,毕竟被我掀过盖头也算是我的人了,今夜入洞房也为时不晚!”说罢眼神将朝颜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作出一副很是满意的表情。
姜宣同这话倒是不假,但是那眼神太过赤丨裸,引人厌烦。
朝颜怎会是任人摆布之人?
她想起眼前人城主之子的身份与她在门前看到的那几个字,转移了话题:“我听闻姜公子府门前牌匾写着那四个字,是你父亲亲自提名、日夜监督木匠所造的,想必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吧?你如此纨绔不堪,不怕寒了他老人家的心?”
“与你有何干系?”姜宣同不喜欢别人拿父亲压他,故而脸色铁青,语气扬了几分。
但女子忽然提到府前门匾,姜宣同便想起自己那位远在百里外的父亲大人,心中不免有些忌惮。
不过只片刻他便从眼前女子的圈套中脱离,反而嘲笑朝颜:“你一个弱女子,估摸着书都没读过,竟也识得那几个字?不过本公子再如何卑劣纨绔,也比你一个被绑起来的逃犯强。”
“话不要说得太满。”
“男子无非就是力气比女子大了些,更何况你又识得几个字?你如此模样,定是不知‘博文约礼’是广求学问,恪守礼法的意思。”朝颜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就凭你强娶良家女子到你府上这一件事,便知你不合礼法!”
姜宣同见朝颜所言振振有词,不禁投来几分赞赏的目光,“我倒是小看了你。”
“礼法有何用?遵守它是能赚银子?还是能让我快活?显然都不能!但我想说,我没有强娶,那连瑕是她婆家抵给我的,拿了我的银子不交人,我把那婆子关进大牢也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你,你是自己送上门的,何来强抢?”
“再者说了,尔等平民女子乃是最下等之人,就算我强要又怎样?我父亲乃燕国建国时的大功臣,我姑母又是大国之后,我不贪权只享乐,没有妨碍任何人。娶她们来我府上也保她们衣吃无忧荣华富贵,她们应该感激我才对,至于礼法,更是无用!”
“美人,你要是乖乖跟了本公子,你身上的粗衣麻布也不必再穿,我会为你量身定制蚕丝衣,还送你平民难得一见的玉组佩,保管你带出去风光无限,何乐而不为呢?”
丝衣,玉佩确实是贵重物品,但朝颜自小未曾缺过,便也不把姜宣同的话放在心上。又道:“平民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连瑕是被她婆家骗来的,不是自愿你便是强抢,至于我……”
朝颜朝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人过来,姜宣同有过先前那一出,极其谨慎,半晌没动静。左看右看见朝颜双手被绳子绑着,知晓她不能做出威胁他的事才慢慢向前移了几步,停在她面前。
“不瞒你说,我是华纪国的公主,来你燕国也是面见国君商议家国大事。”朝颜觉得迟早要暴露身份,还不如自己提前说出来,以便震慑姜宣同。
话毕姜宣同确实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华纪是否有朝颜这般年龄的嫡公主,而后自我否定一笑,朝她道:“唬谁呢?”
“我还城主之子呢。”
二人说得皆是实话,姜宣同见识浅薄便只能自欺欺人。他只觉得朝颜是个胡言乱语的小女子,便半点不信她的话。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姜宣同便将人留在房里出去跟下属谈话。
他们没走远,就在窗棂旁站着,两道人影印在淡黄窗纸上。朝颜双脚没被束缚,便偷偷移到窗口听二人谈话。
“普桑国还未来人?”
仆人解释:“说是这个月晚几天再来。”
“再晚几天我都该喝西北风了,你让王堃再催催那人,快些将这桩生意的定金先付了,我就帮他留下,如若不然,我就卖给别人了。”
姜宣同满不在乎说完便扭头离开。他这几日听到小道消息说有外来商贾高价购盐,又有朝颜在一旁等着买盐,突如其来的双喜临门,他根本不愁卖。
他又进了门,刚想让朝颜将自己的金银交出,不料还未张嘴,便听到朝颜有些震惊地问他:“你竟然私自与普桑做生意?”
“难道你不知燕国与华纪所签的同盟协议?不知大国间便是靠着这些所谓不起眼的物什勉强维系平和的么?若普桑国人买了盐偷偷做出不利燕国之事,你会同时连累两国!届时不论是你姜府还是整个燕国,都会被踏为平地!”
就像普桑用粮食交换她和亲之事一般。
华纪与燕国毗邻盐湖,属产盐大国,别国没有盐湖资源亦不知如何制盐,华纪便靠着盐量控制着他们,对其抬高售价控制用量来丰盈本国国库,若非如此,也无法发展为中原大国。
“哪里会那样夸张?你个乡下来的屠夫之女懂什么叫国家大事么?只会在这里大呼小叫。”
朝颜听完他说的话,秀眉皱在一起,心道这人真是奇怪,分明自己做了错事,硬要扯到男女身上,实在不可理喻。
随即冷笑一声,道:“你也不必一直拿男子女子、贵族平民说事,若真有事,大家只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分你我。”
“还有,姜宣同,你是男子不错,但你却私自贩盐给敌国,与你对比,我这个你口中的、乡下来的、女子,并未做出任何不利燕国之事,请你日后莫要再说方才那些话来羞辱我。”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完,自顾自地坐到榻上,显然被姜宣同所做所言气得不轻,她甚至开始怀疑,粗盐之事是否也与后期燕国覆灭有关。
姜宣同见朝颜如此严肃撇开关系,一时被吓到,神情紧张又恍惚,开始思考她所言是否属实。
但他从来不知小小的盐居然严重到能引发两国对立,甚至威胁国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