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均已经在王堃府前埋伏了数日,风吹日晒,昼夜不休,终于在这天夜里撞见一个可疑人物出入府邸,悄悄跟过去才发现此人居然回了姜宣同府上。他大喜,快马加鞭往回自家酒肆。
寂静深夜,屋内人未眠。暮均敲门后进去将此事禀告给娄卿旻,“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姜宣同已经有动作了。”
娄卿旻了然。他前几日传信与朝颜提醒了几句,本以为能做下私自藏盐之事之人是个聪明有脑子的,不想才不到两日,二人便忍不住狼狈为奸,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假扮商人夜里入城,期间忍着不曾露面,便是不想打草惊蛇,不想二人比他更按奈不住。若他没猜错,朝颜定是做出什么激姜宣同之事,才会让姜宣同这么快便露出马脚。
“先观望,看他二人到底做什么,若真与粗盐之事有关,你便跟紧点,看他们将那些粗盐到底运至何处。”
“是,大人。”
就在这时楼下来人通报,说一名极其俊俏的少年带着二女一男来此,在楼下候着少傅大人,说道俊俏少年娄卿旻便猜出是朝颜女扮男装。他吩咐了几句,暮商暮均二人便大步出门迎他们进了酒肆。
说来也巧,羽堇半路遇到出任务的暮商,便得知了少傅所居之地,朝颜一思量便带他们一起主动上门拜访。
进门后,暮商带着朝颜一人上了二楼,其余人在楼下静待。
身后的暮均仍站在原地,顺着帘布下露出的半截身姿望去。猜出朝颜的身份,便十分认真地观察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公主,无双美貌,高挑身姿,女扮男装束起乌发也像个潇洒的富贵公子。
瞧瞧,连上台阶的姿势都那样轻巧灵动,不失端庄,让人移不开眼。
这道炙热目光伴随着朝颜上到台阶拐角处才消失,她对此不甚在意,直接忽视。此刻正耐心地观察着眼前陌生的酒肆,从前她不曾进过几家店,更不知娄卿旻还有此等好地方,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别有洞天,藏有暗阁。
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既然决定来见他,便已将二人先前夜里闹出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毕竟,此次能从姜宣同那里全身而退也有娄卿旻一半功劳。
暮商将她带到门前便退下了。
她刚踏进门边,那道暗灰色身影便撞入眼底,周围寂静如水,她也将脚步放慢,迈着碎步前进。
晚风入幕,烛火微光,暗黄氛围中带着点朦胧模糊,徒增了几分旎旖。朝颜愈来愈近,才借着微光看到娄卿旻。
一袭灰色便衣长袍跪坐在案边,案上的蜡烛将他隐匿在黑暗中那张脸照了个大概,眉骨明晰,双眼深邃盯着手中竹简,红唇轻合着。
细细看去,这张平日冷峻的面容,在模糊微光的衬托下,竟有几分别样的秀美。
见此情此景,朝颜心情都好了几分。她缓缓勾唇,语气极其认真地为自己邀功:“此次我可是帮了少傅大人的忙,不知大人要如何报答?”
话毕,娄卿旻抬眸,如潭水般静默的黑瞳对上朝颜居高临下半阖的眼睛,灵动狡黠的眸子像是忽落深潭的一片桃花,打破原本的宁静,潭中水泛起层层波澜。
娄卿旻愣了一瞬。
不知怎地,朝颜初次大方直视他,他竟觉得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上下起伏着。
怕冒犯眼前人,朝颜率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他手中竹简,想到他给她的那封书信,隽秀有力,十分工整。
“大人的字迹很是好看。”她主动打破这窘迫氛围。
娄卿旻随之接话:“谢殿下夸赞,都是先生教导的好。”
他还有先生?从未听说过。
朝颜脑中抛出疑问,而后又自我解释着,或许他如此聪颖不是因为天生,也是因为师承一处,毕竟先前从未了解过他。
朝颜思虑之时,整个室内都安静下来。她忽然听到男人有几分严肃的话语:“公主想叫臣如何报答?”
本以为话题转移了,谁知他又提起。就在朝颜不知如何接话时,门外一道声音打破这宁静。
“不如我家大人以身相许可好?”
暮均不知何时上的楼,站在外面摆出八卦人的姿态偷偷听了一会儿,从公主一言一行中便察觉到朝颜是脾性好不爱计较的人,所以故意在门口喊了这么一句。
谁知室内的娄卿旻坐不住了,声音里有几分隐忍的愤怒与警告:“暮均!”
“大人息怒,暮均应是无心之失。但日后也要记得万不可再说此等话语调笑我与大人,且不说我眼下已非自由身,大人的君子清白是最至清至圣、不容冒犯的。”
朝颜惯会顺着台阶下,转头看向门外替暮均解释一番,顺便也将自己择了出去。更何况,她还记得娄卿旻所持剑上那串丝线编织的剑穗呢……
娄卿旻好似还未消气,见朝颜替暮均开脱,冷不丁道一句:“话如此多,不若我这个位置给你坐可好?”
暮均听出他语气中的寒意,脖颈处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用不用!大人公主你们聊,属下不打扰了,这就去监视姜宣同。”说完便飞似得逃离二楼。
听到熟悉的名字,朝颜一时还松了口气。
她连夜带人来找娄卿旻,也是觉得姜宣同不会善罢甘休,或许表面佯装要与她合作,背地里已经谋划如何抓他们了,毕竟一个男子被人在自家婚宴上劫走了私藏小金库,传出去是会丢尽脸面的。
想着想着朝颜便将从姜宣同那里得来的木匣拿给娄卿旻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