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朝颜从回忆中脱离向远处看,便见到方才追自己的那几位壮汉,手上还拿着她们扔下的包袱,似乎还在追她们。朝颜认出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向前方马上坐着的男人喊着:“少傅大人,他们是山匪,手上拿着的包袱便是方才从我们这儿抢去的!”
娄卿旻听完没发一言,缓慢挥了挥手,身后亲卫骑马一涌而上,几人疯狂逃窜,但是两条腿的人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马,亲卫很快便将他们一网打尽,捆绑在队伍后面带着前进。
壮汉满脸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那几两银子惹上朝颜这个大麻烦。他们天真以为朝颜专门找人为她报仇了,但后悔无用,等待他们的只有牢狱之灾。
兜兜转转,一行人又回到朝颜之前待过的客舍中。暮商负责把贼人绑好,娄卿旻自顾自地上了二楼。
店小二认出出手阔绰的朝颜二人,顿时喜笑颜开。见大队人马来此住宿,嘴角抑不住上扬,以为是朝颜带来的贵客,连忙上去溜须拍马,给她二人免了此次住宿。
带公主回城是娄卿旻临时决定的,众亲卫也很有眼色,不敢真把朝颜当逃犯,更何况她已经被定为和亲公主,事关两国交聘,大家连带着对槐夏也是毕恭毕敬。
娄卿旻所住的厢房就在朝颜隔壁,她特意让槐夏去歇息自己端坐在案前沉思,心中存着诸多疑问,想知道娄卿旻为何不回去支援兄长,更想知道他为何这么快便回城。
总不能消息传的那样快,她还未逃他便猜到了?
知道以上猜测不可能,她脑中闪过一道主意,起身出门右转,叩响娄卿旻的房门。半晌里面都没传出动静,朝颜又敲了敲,唤了声少傅大人,还是无人应答。
不在房中吗?
但她方才也未听见有人出门。
本着好奇与探究,朝颜推开半扇门,只见自己先前抓住的那柄剑被好好地放置在案上,就连剑柄后的剑穗也摆得齐整,一看便知持剑人对其的珍重。
视线一偏,瞥见那道青色身影跪坐在地,半趴在桌案上,脸埋在臂弯,沉沉的,没有半点动静,她慢慢踏进屋门,对方还是没反应,属实不对劲。
“少傅大人?”
朝颜满眼疑虑,怕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又往里进了几步,才发觉男人薄弱的呼吸,而后手指动了动他的头,戴冠的脑袋突然歪向一边,苍白脸色暴露在眼前。
看着他唇边不停溢出黑血,朝颜向后退了几步,脑中蹦出一个词,“中毒”。
朝颜想呼救,又怕人将娄卿旻中毒一事安在她身上。
思虑半天,直到身后传来嘎吱的推门声,将她从迷离中唤醒。
暮商一进门便看见吐血晕倒在桌案的娄卿旻与一旁站着的朝颜,吓得眼珠子快要飞出来,大步跑过去,“大人!”
“还请公主帮忙在门口望风,别让人闯进来。”话毕,一把将娄卿旻扶上床榻。
朝颜已经退居门边,关上了门。天地良心,她实在不是有意要看的,就是疑惑为何他会中毒。不想关门再转身的那刻看到暮商解开了娄卿旻的青色外衫,露出内衣。
鲜血已经浸湿了大半个白衣,深红一片,触目惊心,朝颜这才反应过来,他受伤的手臂正是方才在马上拽自己的那只。
难怪。
难怪当时见他的神态变了那么一瞬。
只见暮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药粉倒进伤口处,离得远,朝颜看不出是什么伤,轻声问:“他怎么了?”
“毒药发作导致眩晕,眼下要尽快进城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大人解毒。”
“他是如何受的伤?”
暮商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战事机密不便透露。”
战事机密?中毒?
朝颜听到了这几个字一下子豁然开朗,她将所有事情连在一处,不用暮商解释便也猜出一些事,她上前走了几步,“所以太子殿下遇险,你们没回去支援是因为这伤?”
暮商沉默了片刻,思量了下回道:“是。”
“大人与太子在峮防剿山匪之时,中了埋伏,被敌人用毒箭射穿臂膀,当时军医失踪,太子殿下为大人简单处理后便让我们往回赶。此毒比较罕见伤及了根本,大人吃了许多药延缓发作,太子遇险那日我们大人便如今日一般昏迷不醒,我们那时不敢擅自行动,谁曾想待大人醒来后太子殿下已经失踪了。”
故而错过了最佳支援时间。
暮商连连叹气,太子失联两日娄卿旻才醒,他中毒一事不能传出去,便被传成临阵脱逃,但他们亲卫都知晓,就算回去支援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大人危害生命,快马加鞭往回赶。
眼看快到都城又收到国君来信,寻回公主便能功过相抵,大人被冤枉却不解释,任由别人说道,自己继续为国效力,在这之前暮商是气得,气国君为何不信自家大人,也气公主为何这节骨眼上逃婚。
琐事一件接一件,娄卿旻这几日一直撑着一口气,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所以突然引发了体内毒性。
见朝颜没有什么坏心思,暮商气消了大半,他看了看娄卿旻又看了眼朝颜,道:“公主,劳烦您在这儿帮忙照看,我去最近的城池找位医者帮大人解毒。”
暮商已经快步走到门口,朝颜蓦地出声叫他:“等等,你说毒箭?”
“殿下想说什么?”
山匪毒箭,峮防遇袭。
怪异的想法油然而生,忆起先前自己给兄长送的那封信,叮嘱他小心山匪发动弓弩之变,本以为这一世没有毒箭,但如今看娄卿旻,好似一切都与从前一般无二。朝颜不敢确定,她有些害怕,怕自己是间接害娄卿旻重伤的凶手。
但她表面装作风平浪静,没什么表情,对暮商说无事,催促他快些去寻医者。
暮商没多留,道一句多谢殿下便急冲冲地下楼骑马前去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