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如朝露易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行更替。滴水成海,这点滴露水汇成你一生行经的河流。若是恋栈其中一滴,无法逾越过去,那么这一生停滞不前,便无法见到本应壮阔美丽的河流全貌了。”
火星燎起,由一点逐渐蔓延壮大,四周的黑暗便如潮水急速褪去。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油光水滑的大氅上照出一路亮色,远远望去,随风轻摇的绒羽如同簇拥着明月的薄云。
少女拥着墨色大氅,自绒羽间探出的脸儿苍白如雪,与额间覆眼的白绸融为一体。
祝醴扔开手中的火折子,抬头打量少女缺少血色的容颜。
她的目光轻轻地,状似无意地扫过少女覆着白绸的眼眸,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含笑道:“火烧起来了,是不是舒服很多?”
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说修行之人寒暑不侵,到凌曦这种境界,更是早已修成了不漏金身,可修士并非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感知。
偏偏凌曦心中有障,道体也为之影响,心盲眼瞎,凡间的火焰烧得再如何盛烈,也暖不了她分毫。
既无感受,也无所谓舒不舒服。
火光在白绸上跃动着,灼目的亮色在祝醴面前一晃而过。
她注视着眼前人,听见少女轻缓的声音,如同梦醒时分拂面的晚风。
“那么父母子女,还有,你的伴侣,也无法令你恋栈分毫吗?”
少女平静地询问,语气中殊无波澜。
祝醴轻轻一笑,唯有此刻,如此稚嫩的话语,才让她有了自己的确是在面对一位年轻人的实感。
她温言道:“人生天地间,便如孤舟渡海。中途或许有人会伴你同行很久,但是航路尽头,唯有你会守着自己的小舟。”
纵然凌曦瞧不见,祝醴仍是对她轻轻地眨了眨眼。
女人笑着说:“纵有留恋,却不可长久停留,若想存活,便只得不断前行。”
祝醴的话语停顿了许久,她注视着少女犹带青涩的脸庞,放轻了声音。
“世间事有轻重缓急,对于每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那个,就是自己。”
凌曦没有辩驳。
“我明白了。”
祝醴不是唯一一个回答过这个问题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给出这般回答的人。
但她却出现得恰是时候,让凌曦这可笑的行为终于止歇。
少女凌曦已明悟,无论自己再如何去寻觅,除非能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回答,纵然他人如何妙语连珠,舌绽莲花,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凌曦已非当年无知幼儿,心中已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也有了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过往之事较之而言,分量也显得轻了。
若是再继续纠缠于前尘,踟蹰不前,那么非但前尘无解,连如今能够抓住的东西也要失去。
凌曦一向聪明,懂得该如何取舍。
静夜晚风中,少女阖上了眼眸。
柴火噼啪燃烧的声响随风飘过耳畔,连同絮絮的虫鸣一齐为神识捕捉,清如水的月华洒落天地,指引万物,让它们不为黑暗恐惧。
江山风月恰好,时光正是温柔。
披着一身星月,长煦乘舟,自天河源头顺流而下,忽闻耳边飒飒风响。
她回首望去,见一位仙君落足在风帆之上。
折扇上绘江山千里,半掩容颜,其后一双明眸含笑,如万千繁花于眼前齐齐绽放。
青衣仙君冯虚御风,缓缓降落在舟首,漫步至长煦身前。
“听闻仙山之中,有神像为众生心念感动,化作一位神女行走人间。某素来喜好这等探秘寻仙之事,好奇前来,未曾想过当真会见神女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