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熟悉了，如果他现在去照镜子，就能看见它。

他愣了一下，纸上深黑的笔痕勾勒出自己的轮廓，画的是凌尘坐在病床边，回头冲镜头笑的模样。

这张大概是赵辞镜刚出院那会儿画的，画得还挺像。

凌尘忍不住又翻了一页，下一页还是他。

下下一页也是。

赵辞镜画了很多很多，有背景在二院病区里的，有在赵辞镜的房间里的，还有在学校的球场边，在凌尘回家的路上。

不过其实事实上赵辞镜根本没在除了二院以外的地方见过他，所以其他地点的应该都是想象。

凌尘不自觉地慢慢翻着，忽然感觉不对。

除了赵辞镜房间他确实没来过，但其他的场景……似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比如那张学校球场边的，他还记得那天学校放学后举行篮球赛，自己穿着的是22号球服，打的是小前锋。

而在这张速写里，画的是自己扣篮的模样，背后的球衣号码赫然是22。

这么一回想，似乎确实记起当时球场旁有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但当时人太多了，他没能看清脸。

又比如其他的，凌尘从校门口出来，和姜时聿一边聊天一边走。

还有某天走在路上突然下雨了，凌尘把校服挡在头上，钻进公交车站下躲雨。

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被记录在这本速写本上。

凌尘愕然。

他心中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赵辞镜曾经跟踪过他？

不过这些写实的照片记录的事情集中在凌尘刚从二院出院、回到学校后的一周内，后面又天马行空了起来。

比如凌尘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背景是游乐场，这个地方他根本没去过。

比如凌尘盘着腿坐在草坪上，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趴在他的腿上吐着舌头，这更不可能了，这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凌尘翻着翻着，翻到了一些令人感觉不太好的。

比如画面的视角是在很高的楼上，凌尘在楼下笑着冲上面敞开怀抱，似乎想让人跳下去。

比如在高楼之下，凌尘的脑袋已经摔扁，浑身扭曲地倒在一片恐怖的血洼之中——虽然黑白的画面不会给人造成太强的冲击力，但亲眼看见自己头骨破碎，那些颤抖的扭曲的线条还是让凌尘的心里咯噔一下。

凌尘又往后翻了一页，在这后面就是空的了。

而赵辞镜最新画的一张，却没有凌尘的脸。

他只画了一个东西，在画纸的最中央，是一颗纸折的星星，有些眼熟，凌尘想起似乎是赵辞镜出院前，自己送给他的最后一样礼物。

画纸上，纸星星仿佛被人握在手心里很久，以至于被汗水浸湿表面，纸上的图案被磨白，还浮起了细小的纸球。

星空的图案遍布在它的表面，线条凌乱而富有美感，如同一场迷幻而瑰丽的梦。

全本除了最后一页的纸星星和之前赵辞镜画过的一张萨摩耶写生，没有任何一张画的不是凌尘。

凌尘原以为赵辞镜这本速写本多多少少会画几张他的现男友，没想到一张都没有，全是自己。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谁会在分手又恋爱后，还不停地画了一整本的前男友。

凌尘心中不免逐渐冒出一个极其大胆、让人难以相信的猜想，他觉得离谱，又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空白的通讯记录、画满自己的速写本、从来没有露过脸的“现男友”。

自己站在楼下张开怀抱的画、自己头破血流坠落在地的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开门声。

直到系统在脑海里疯狂发出警报，凌尘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

他本来应该趁赵辞镜回家之前离开，在楼下变成狗再回来。

但已经晚了，赵辞镜已经回来了。

赵辞镜站在凌尘面前，正正和他对视上，看着他歪了歪头。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问，“又来找我出去玩吗？”

赵辞镜的语气仿佛一点都不惊讶，透露着熟稔和自然。

凌尘原本还在想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出现在他家的问题，却没想到赵辞镜是这个反应，一时有点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