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塔无需残忍的仪式——不像你做的肝卜。它很温和,不会要求谁死了才出现。一定是你……也许因为你遇到困难,或危险……”
路诚发现表哥分析得极为认真,但莫名地在生气,句子越长,他就越生气,最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路诚狐疑起来,表哥脑部的伤势或许也靠字词触发,就像堆火药,说得越多他越有引燃的风险,难怪表哥平时惜字如金。
“你到底信仰谁!”安德斯吸气。
“……你别急。我也不确定我信仰谁才让它出现,反正它就这么出现了!”
“你都不确定你信仰谁?”
路诚没想到,本来就是气人的话,安德斯听了效果完全相反,竟猛地平静了下来。
低哑的嗓音提出新的可能性,明明是说给路诚,却让人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也许正是这样,正因为你没有固定的信仰……你没有神纹,是个空白的人……或许这就是原因……也许他也跟你一样,就跟你一样!”
安德斯的话开始让路诚摸不着头脑。
路诚:“什么?”
安德斯却不再说话,他紧闭了双唇,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完全陷在了自己的思绪深处。
路诚真好奇死了,“你说谁?谁跟我一样没有信仰也没有神纹还被神抛弃多么可悲的人生所以这个可怜人到底是谁!”
安德斯瞥他一眼,路诚被他眼神吓得一静。
干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挺为自己着想,还要自己召唤炼金塔来玩,怎么自己就问了一句话,表哥又想杀人了?
自己还是闭嘴吧,别忘了安德斯再帅,脑子是真的不正常。
“你还是信仰徳罗兰吧,”安德斯移开目光,嘲讽道:“徳罗兰挺值得。”
“……”这话题从何而来啊?而且你的语气???
“如果真的……没有神纹的人才能召唤并继承这座塔……”安德斯的声音冰冷得难以接近,更难以窥探他的真实想法,“那你千万要小心,别太渴求信仰,免得有一天,当你真的沟通上了某位神……那恐怕太过甜蜜,无论谁……都会彻底坠入深渊。”
路诚呆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都在圣都城的‘异教徒罪史’里记载着,你以后也可以找来看。”安德斯走近墙面,他褪下手指根戴着的几枚华贵戒指,将它们无情扔到坑外,接着轻触古老的塔砖。
他的摸法叫路诚莫名起鸡皮疙瘩,表哥还挺会柔情,不过是对着几块砖。
“炼金塔,”低哑的声音响起,“传说是由‘窥录’建造。他是半神半人,是原始父神留在人间监视后代的信使。”
“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没有任何信仰,窥录本该只是如实观察着所有新一代‘造物主’,将造物主们的创造行为通通记录在他与‘原始’沟通的笔记中。”
“但凡有哪位神在世间做了残酷的事,他都会记录下来。窥录一旦落笔,父神就会知晓。瘟疫,饥荒,战争……信徒们会大量死去,到那时,即便是神……也得陨落。”
“传说,这座塔里就放满了他对父神的私语,堆满了书本和札记。”
“造物主们当然仇恨这样的存在,四处寻找炼金塔。但这座塔受大陆的保护,在神眼里是隐形的。不仅是隐形的,它还可以随处移动,甚至也可以在时间中移动。”
“所以本该……窥录本该就没有任何信仰。一旦空无的人突然有了信仰,就是巨大的灾难……无论对谁。”
安德斯声音发紧,说得很慢很艰难,看得出他极为痴迷这段传说。
路诚在后面听得两眼发直。
这不对,这真的很不对。
不是,《异教徒罪史》?自己在圣都城的时候实在太无聊也翻过,还专门找到里面炼金塔的内容,添了几笔,用来自吹自擂,以及混淆视听,可……路诚都不记得了,自己当时是喝醉了写的?
怎么这内容……这么详细,甚至……几乎就是真相了!
“现在继承这座塔的是你,”安德斯转过身来,他愿意如此倾吐,只希望眼前这根本不在状况的表弟醒醒,郑重一些对待这份简直无上神圣的殊荣。
“以防万一,你还是提前信仰一位神,”安德斯向路诚步步逼近,“信仰一位喜爱人类的、时常探视人世,时时回应,夜夜前来的神。”
路诚发现他是认真的,边退边迟疑道:“……珠贝,珠贝?”
安德斯冷笑:“珠贝……珠贝!”
“……”
路诚脚下一绊,朝后跌去,后背恰好撞上砖墙,这才站稳。
不等他换方向逃走,安德斯手掌大力按在他脸前方,路诚一下止住了动作,瞳孔地震——这是?!
“怎么又不愿意了?”安德斯压抑着怒气,“情欲旺盛的神,总比冰冷无情的好。”
路诚虚弱地说:“我……我还以为您要亲自召唤徳罗兰来此。”
“我?我怎么……”安德斯语音戛然而止。
路诚无辜地看着他,两人对视数秒,安德斯转身去找他的剑,王莲迅速卷起路诚的小腿,将他托举出了坑,路诚跑远几步,心惊肉跳地召唤炼金塔。
表哥握着剑爬出了塔基,忽然间身后一黑,月光被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