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话音未落,路诚“哇——”吐出黑血,一切症状都与那一晚相同。
安德斯神色淡淡,死马当活马医似的,又从怀中取出第二瓶圣水,还有第三瓶。
路诚差点笑出声。
不是表哥,你既然这么富裕,怎么没把脑袋治一治?
路诚干脆打飞第二瓶圣水,香喷喷的圣水撒了一地。
这叫表哥掐住了他的脸颊,强行令他张开嘴,安德斯面无表情用牙齿拔开第三瓶圣水的瓶塞。
到底还是晚了,爱索斯浑身皮肤下发青发黑,似乎全身血液已经成了黑色,一条条明显暴露的血管透着诅咒的死气,清凉透彻的蓝眼珠变得灰暗,仿佛宝石被染上了廉价的染料。
安德斯在第三瓶圣水倒进路诚嘴里前,手指一顿,轻巧回正了瓶身。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用再浪费圣水。
看着已经不动的爱索斯,安德斯缓缓眯起眼,谁的胆子这样大,竟然在他的眼皮下给人下了恶咒?
势头还这么猛烈,如此短的时间就收走了一名圣仆的命,可见下诅咒的人力量同样强大。
安德斯沉默不语,找到瓶塞塞回去,偏在这时,听到仆人们震惊的喊叫。
“造物主啊——这是什么?”
“哎哟,嘶!”
“好疼!”
“快躲开!安德斯老爷,您快逃啊!”
安德斯来不及反应,潮水般的藤蔓疯狂涌进餐厅,有的藤如蟒蛇般粗壮,有的细如指尖,但它们全部长满了尖刺,沿途扎的仆人们连声惨叫。
安德斯一动不动。
从眼中映入绿意的瞬间,伯爵大人浑身就僵硬成了石块。
他彻底忘了躲避,沉默地注视着绿藤如旋风般掠过他,爬行在地面上,齐心协力找到了爱索斯的“尸体”,将人整个覆盖、缠绕,包裹成了一团绿茧,高高举在半空中,之后藤蔓们宛如有形的风一样原路吹卷回去。
安德斯垂下的指尖明显地颤抖,当绿意将要消失在走廊时,他终于紧紧地抿唇,二话不说大步跟了上去。
他走得又急又快,几乎是跑着追上了藤蔓爬行的速度。
下一秒,他就追到了这座寒酸宅邸的后花园,他从来没赏脸看过的地方。
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在这里。
明显荒废的地界中央,竟然有一个开满鲜花的大坑,茂密的植物已经将整个坑填满——原来这几天花瓶里怪模怪样的花就是从这里采摘的。
而他受恶咒“死了”的表弟,入殓般躺在一团乱糟糟花海的中央,深深陷在其中。
因为人体的压痕,安德斯看到了爱索斯身下浅浅的银色水光。
喉头不自觉滚动,安德斯格外沉默地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前。
一根粗藤挡住了他的去路,威胁着要抽他。
安德斯从身后抽出一柄锐利的匕首,挽手对准了藤蔓,不管它往哪边偏,他都能娴熟而准确地预测藤蔓的方向。
绿藤一下不动了。
“乖孩子。”安德斯低语,无视了所有朝他爬来的藤,他跳进了坑里,脚下明显带有湿意,他一瞥收回视线,急切摸向竖直的坑壁,一触之下,十分坚硬。
……不是土,是整齐堆砌的石砖。
安德斯简直焦渴难耐,这里没人看到他,他指尖颤得更厉害,忍不住地一个个摸着那些墙砖。
当他的脚被慌张不耐的藤蔓彻底拦住时,他才勉强停下,转而去看爱索斯。
安德斯脚步格外缓慢,他能听到脚下愈加明显的踩水声,随着他靠近爱索斯,地上仿佛有了更深的凹陷一般,银色的液体汇聚起来,悄然触及爱索斯的身体,冲刷着他的皮肤。
安德斯一寸寸环顾周遭,盯紧了每一块试图在他眼前故意隐藏的石砖。
安德斯矮下身形,直到跪下来,能看清沉睡之人的每一次呼吸。
在藤蔓没注意的地方,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神情状似平静,只有他自己知晓,在这紧绷的身体里,有东西已经喧嚣得快烧毁他了——
嫉妒。
烧灼的,红烙铁般的嫉妒。
……
这里无疑……就是那座塔。
十几年过去……
安德斯闭上眼。
炼金塔终于在人间出现,连这顽劣的小宠物也还在。
那么……
你……又是什么人?
到底是谁的神仆……
竟然可以继承——这座塔?!
攥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关节泛白。
似乎是池水太浅,治愈效果不好,爱索斯始终没有动静。王莲便急不可耐,越来越多的银色液体升起来,逐渐淹没爱索斯,淹没神仆的身体,脖颈,双耳,脸颊……
眼看下一瞬就要淹没到鼻腔时,安德斯快速伸出手,至爱索斯脖颈下,大手托起了他的脑袋,确保了呼吸。
“还是这么鲁莽。”安德斯低声道。
一根犹豫不决的藤蔓终于确认他的身份,缠上了安德斯的脖颈,好像警告安德斯不许说它坏话,再说就掐死他。
最终那根藤只是毫无力道缠着他,这个老朋友它有点惹不起。
安德斯注视着眼前逐渐恢复活人气息,苍白美丽、神情脆弱的面容。
“爱索斯……”
他重新认识,并咀嚼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