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就这么枯坐了一夜,带着红血丝和眼下的青黑见了白锦。
看见他衰老疲惫的容颜,白锦没忍住笑了,屋内的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也不知道自己笑些什么,可能是别人的痛苦对她而言是养分吧。
“让神女见笑了。”审配也不恼,顺着她说话。
他照过镜子,自己的狼狈看得真切。
用一夜的时间去回顾了自己的大半辈子,昨日种种走马观花,他环顾四周,只剩下自己。
审配没有去苏由府上,双腿如铅,半点提不起来。差人去问,宁七这个狼崽子半点不隐瞒,来人原原本本将苏由的死说得清清楚楚。
突然的,没有任何预料的,宁七就杀了苏由。
他问原因,来人说不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冀州已经成了宁七的一言堂,愿意让他知道的他能知道,不愿意让他知道的,瞒得严严实实。
州牧成了空壳,无实权的州牧守着即将纳入旁人囊中的冀州。
审配觉得宁七聪明,年纪轻轻却心性成熟,有勇有谋,虽行事略有偏颇,但这是出生不好造成的,怪不得他,所以生了爱才之心,有意培养。
最初或许只是凑巧需要个能用的人,而宁七撞了上去,慢慢的有了真情实感,他也思考着在自己注定死亡的结局中为宁七寻一条出路。
宁七让他省心,家世简单,冀州城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对他也忠心,原本很好,原本。
偏偏他杀了苏由,就不能忍一忍。
还是太年轻,日后到别人那处事,怎么能长久。
审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的那么多里,没有一个是真正厌弃,他怪他杀了苏由,可苏由另投他主时,他们之间往日情分就消散了,人死了,他认为就没必要为死人和小孩计较。
他真正计较的是,宁七太狂太狠,不够嘴严,杀了又何必让他知道,继续那个哄骗他的理由瞒下去不好吗,若他一怒之下杀了他怎么办。
一夜无眠,无眠的是宁七的未来,冀州的未来。
他见到白锦就知道不是曹操的人,换上锦衣华服的女人,和传闻中黄巾军神女相差无二,还有什么需要再辨认的。
黄巾军先到的几人是可塑之才,但年轻没有经验,和审配这个老狐狸哪里能比。
审配晾着他们,不代表不愿意和他们合作,谈判,最重要的一点是利益,足够打动人心的利益,然而他失去了所有的斗性,所以利益于他,不过尔尔。
形单影只,他想要的,这几个年轻人不一定能承诺,张梁看着就蠢笨,他也不屑于多言。
其实审配也是在赌,赌神女或者张角会来。
他赌对了。
“无妨。”白锦挂着招牌的笑,“说起来,家里的小孩才让州牧见笑了。”
“哪里,黄巾军手下卧虎藏龙,他们几人加以培养,未必输给其他。”审配以为她说的只有张梁他们,回道。
“总要见见世面,州牧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也是性情温和的人,才特意派人来向您学习。”她说得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