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板狂得没边了,一屁股坐上主座:“老黄,你这老头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上次让借药材给一个倒霉催的死鬼,大清早的又给老子找晦气。我的衣服给我找回来了没?那可都是好料子!你赔得起吗你?”
齐老板呸了一口:“等我抓着那偷我衣服的贼,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倒霉催的死鬼和偷衣服的贼一齐看他。
那请他过来的小伙计一路被骂得不轻,想着赶紧给他倒碗茶叫他消气,不料刚刚递上茶杯,忽然胸口一痛,整个人唉哟一声被踢翻在地。
齐老板啐他:“什么东西,给我喝这穷鬼喝的玩意!”
兰龄看不过他对伙计的态度,刚要出声,那伙计已经拍拍衣袖识相地跑了。
厉惊春一语不发,只是看齐老板的神色愈发诡厉如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割到齐老板身上。
黄主管也有些看不下去,奈何正事要紧,只好平息心绪:“实不相瞒齐老板,今日请您过来,是想问问您,您前些年是否在这船上丢过一个孩子?”
哗啦一声。
黄主管没反应过来,听到声音还探寻似得抬起头,不料脸上忽然一阵烫意,黄主管下意识躲避,只听“当啷”一声,瓷器炸裂,抬眼发现一个秀挺稳健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黄老板后知后觉地看向墙角下,那里有一团粉碎的杯子碎片,登时一阵后怕。
这齐老板竟突然发难,还好有兰公子替他挡下了那个茶杯,不然被泼一脸茶水事小,要是被瓷片划碎脸皮头破血流,这船上又没有郎中,耽误两三日回去只怕早就干涸糜烂了。
齐老板见一击未中,像被戳中痛脚似得跳起来,指着黄主管骂道:“你少血口喷人,上来就胡说八道,谁扔小孩儿了!?你有证据吗?”
兰龄道:“我们既然敢问,当然有。”
齐老板轻蔑地看了兰龄一眼,见他眉目沉静,举止有礼,便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劈头盖脸骂道:“呸,哪里来的小崽子也敢跟我呜呜渣渣。”
说着赶忙就要往门外走,齐老板顶着额边的汗珠转过头,便见厉惊春倚在门框上,修长的腿踩在门边,把路拦了个严实。
齐老板:“是你?借药的?你们是一伙的!”
齐老板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心知自己打不过年轻健壮的厉惊春,想走不能走,又拿他没办法,只好一咬牙,虚张声势道:“快让开,不然我下船就报官,告你们两个谋财害命。”
厉惊春动也不动,兰龄道:“官是一定要报的,不过报的是你抛妻杀子,草菅人命。”
厉惊春笑道:“你儿子长得真难看,猩红的眼珠,头上扎着三个小发团,瘦手瘦脚的。顶着这么张脸变成邪祟,吓坏了不少人。”
齐老板肩头忽然抖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战,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嘴唇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胡说,我没有儿子。”齐老板小声道,像是给了自己什么力量,又肯定道,“对!我没有儿子!你们没有证据就含血喷人,不怕报应吗?”
兰龄:“既然齐老板不愿意承认,我便为齐老板解释一下吧。”
“齐老板的中指处有陈旧的老茧,其余手指上也有劳作的痕迹,脖颈上有突然长胖后才会出现的纹路,想必是早年间生活清贫。”
“囊中羞涩,坐船时恐怕要选最便宜的房间吧。”
齐老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仿佛被人一寸寸揭开伤疤。
兰龄:“齐老板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便让您见见这孩子吧。”
厉惊春早有所料般打了个响指,那角落里的符纸怦然炸裂,一阵白烟散去,那只小邪祟揉着眼睛钻了出来。
还没睁开眼,小邪祟的鼻子先动了动。
小邪祟殷红的嘴唇开合,露出口中尖锐如刺的牙齿,跟着气味爬了几步,小邪祟终于迷惑地道:“爹爹?”
那符纸被厉惊春扔得过于角落,齐老板不知位置,冷不等听了这一声爹爹,魂儿都要吓没了。
齐老板抖如糠筛,捂着脑袋四处看:“在哪?在哪?在哪?”
小邪祟闻到了血亲的味道,无声无息地爬近了。
齐老板感觉肩膀寒意丛生,一歪头,猝然和一张惨败如尸体的鬼童鼻尖贴上了鼻尖。
齐老板呼吸哽在了喉咙里,小邪祟在他脸上闻闻,又看了看兰龄,猩红空洞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闪而过的癫狂感。
小邪祟喃喃:“对,他不是我爹,你,你才是我爹......”
“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爹爹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