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道谢,不能过午,五月初一这日,雁翎和明丞相一同登赵家门。
大周赵家,常年在各国盘旋,是以每处都有宅院。
马车里,雁翎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虑什么,明屿见人一路无言,将手覆在她那只搭在膝盖处的手背上,“别担心,一切有明姐姐在呢。”
“没。”雁翎摇摇头,“明姐姐,我没担心,我只是想不明白,北殇明明毫无争斗心思,为何世间纷扰,还是不肯放过北殇。”
西春国的见血清出现在北殇,大周朝的商客替之解围,谁瞧了不说一句仗义之举,可是,当真仗义吗?
明屿无奈笑笑,“咱们小唯想天下有一方安寸地,可是有人之地本身就不安分的,何况还是几国并立,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周,又是一方雄霸,令几国所忌惮,只能示弱,以保全自国。”
“小唯口中的那夜保全之色,不过是西春国向大周低了头,我们北殇承了大周人情,小唯所思不错,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大周商客即便能代表大周商貌,也不能代表大周皇室,如若此次登门,不管赵公子有意无意,明姐姐都会呈折子一封,送去大周,说明实情。”
上马车时 ,雁翎心口便有一瞬所感不安,下马车又是,转瞬即散。
赵家住在东街闹市上,雁翎和明丞相下马车,自然有被北殇百姓看到,闲暇百姓聚堆在赵府门外,窃窃私语。
“之前不知道,咱们公主殿下还是有魄力的,都敢和明丞相一同过来赵家。”
“那夜之事,想必谁都得过来道谢,大周朝的商客替我们北殇解了围,公主殿下没推脱,亲自过来,说明殿下心中还是有我们的。”
但都城的百姓甚是谨慎,有夸耀的,便有尚且不信任的。
“公主得的是怕死之症,不敢出宫,若要换做殿下一人,谁知敢不敢登别家府门。”
“就是啊,何况大周朝的商客一向和善,大家有目共睹,又不会要公主殿下性命,敢来再正常不过,且等日后再看吧。”
“切忌万事提前庆贺,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
赵家下人寥寥无几,即便有也是主人过来住短雇,唯独有一位管事长久在府上管着,也是从大周过来的管事。
雁翎一进来便见到了那日在边关城,责怪她的女子,她听景南归说过,此人是赵公子的妹妹,赵亦圆,但跟景南归口中所诉人不同,此人此刻端庄静达,不似那日泼皮。
不过她更欣赏那日的女子,看上去甚是自由。
被短暂瞥了一眼的周宿,倒是多留意了几眼这位北殇的公主,和那日她见到的少女不一,今日少女未曾蹲下哭,再为她皇兄提之解围一事,上门道谢。
她更喜欢那日怕死少女,为自己而活,今日少女更多的是平静沉着,不过身上却依旧如往常明亮。
周宿见过各国人,唯独北殇她印象极深,这里百姓大都识字,区区小国百姓都能识字,大周泱泱大国,尚有一半百姓上不起学堂,大周还有诸多要学之处。
就说识字,北殇百姓不单识字,暇时吟诗作赋的功夫也甚是不错,比起大周的勾心斗角,她更喜欢此处能陶冶情操。
赵家正堂,四人寒暄一番,周骞坦然自若收了谢礼,“有劳公主殿下和明丞相亲临,在下只做了分内之事,那夜之景,多国都愿上阵,不过让在下抢先一步。”
雁翎笑笑,“赵二小姐只身前往西春国,可有察觉异样。”端起管事刚看的茶水,“不瞒二位说,我们怀疑西春国乃有意为之,怕是想接着我北殇文举之才,污蔑,恣意生事。”
这话是明丞相教她说的,雁翎没这般聪颖,她心中有公主殿下的沉着冷静,眸中清凌,不掺杂质。
的确让人察觉不到公主身体里住着的人早已变成了她。
话就是说给赵家二人听的,赵二小姐去了趟西春国,回来不久,西春国的商客就拿着自国珍贵药材,见雪清招摇撞市。
于情于理都该问上一问,不问才会引起赵公子疑心,由她问最佳,她怕死的名声远洋媚外,害怕北殇出事,害怕自己出事才多嘴,没人会怀疑她的话。
果不其然,周骞不对北殇公主设防,一个久居深宫、当街怕死被自个皇妹亲眼瞧见的公主,是不足为患的,即便北殇一心向着这位公主,北殇也是不足为据的。
覆灭就在顷刻间,只是大周注重后人夸耀,便不会直接开战,而是借正经由头做事。
西春国一事,本就在他掌控之中,三皇妹前去西春国,确实跟见血清有关,原本也为挑起北殇与西春两国事端,谁知竟被眼前公主和景世子给识破了,一个装晕,一个焦急。
还有他这皇妹,是个跟他竞争的对手,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心软,既想看着几国纷争,又想不踩着人骨上位。
世上没有如此美好之事。
周骞顺势而为,揽过他对北殇的恩情,对眼前少女徐徐图之,即便有未婚夫婿又如何呢,待北殇只剩少女一人,孤苦伶仃,他的身边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雁翎和明屿看着赵二小姐摇头。
“公主殿下,明丞相,在下实在没察觉出西春国有何不对劲。”周宿是不会说,见血清乃她故意而为的,为得就是挑起两国之间的敌意,她坐收渔翁。
谁让西春国弱小无倚靠,一心想求得大周庇护,让她从中周旋周旋,她希望各国百姓活处,可不是希望各国和平。
最好私下殴打不断,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越反抗之地,越是想活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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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日,冥纸肆虐,灵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