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颔首退了几步,转身退出殿外,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过凤帝一眼。
眼见月白锦缎很快在殿外留下一道掠影,裴源心绪愈发烦躁,却仍极力克制,对身侧贵君耐心说道:“银子不够,便去朕的私库取。晚些时候,朕会钦点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护你周全,你安心出宫,多玩几日,权当散心。”
郭嘉安将凤帝的情绪尽收眼底,知晓她已是烦躁难平,却仍耐着性子安抚自己,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陛下何以这般纵容臣?”
裴源一愣,思量了片刻后,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她说不清楚,只觉的合该如此。于是取过一本奏折翻阅,随口回他:“你若不乐意,朕也可以收回成命。”
郭嘉安微微一笑:“臣就是随口问问,陛下怎还生气了。”
裴源无奈道:“哪敢生你的气,天热,朕燥而已。”
郭嘉安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在凝辉殿饮了两盏凉茶,方才起身说道:“陛下,臣乏了。”
裴源点了点头:“回去歇着吧,晚上好赶路。”
目送朱红身影远去,裴源再也按捺不住,扔下朱笔,阔步走出大殿:“陪朕去趟栖梧宫。”
计安扯嗓子高喊:“备撵~”
裴源:“……”
裴源照着她的屁股就来了一脚:“来,再大声一点,让阖宫的人都听到!”
计安:“……”
计安赶忙认罪:“陛下息怒,奴婢下次注意。”
正值晌午,宫人全都懒洋洋的,即便蝉鸣声声不歇,依旧难抵困倦。
‘当——’
解安不知不觉间睡熟了,或许是梦魇缠身,一个伸腿,踹得茶案一晃,发出了一声闷响。
声响瞬间将解安惊醒,似也将君后吓了一跳。
看着手边因茶案晃动而倾洒的茶水,解安慌忙跪地:“君后恕罪。”
陆长行取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茶水,淡淡道:“若困了便去午歇一会儿,本宫这无需照应。”
解安挠挠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退下。
适才君后踏出凝辉殿后,便失魂落魄地回了栖梧宫。而后,便一言不发地静坐在茶案前,神情恍惚,眸色无光,连午膳都未曾用。
解安本想安抚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陪伴在侧。结果一不小心,自己竟睡着了。
抬眸见君后又在发呆,解安轻轻一叹,正打算备些点心供君后打牙祭,谁料,恰好瞧见凤帝阔步而来。
廊下宫侍的请安声传入殿中,陆长行稍显错愕,忙不迭起身恭迎。却不想凤帝面色阴沉,径直踏入内殿,边走边道:“那夜之事分明是你的过错!你不来向朕赔罪也就罢了,竟还数日装聋作哑,适才更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朕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等着朕来哄你?对吧!”
凤帝说话间,已熟门熟路地跨上方台,寻了个阴凉有风的位置,懒懒倚靠在那,端的是一副气急败坏却又吊儿郎当的模样。
解安见势,急忙挥手,遣走了殿中及廊下照应的宫人,只留帝后二人独处。
陆长行这才缓步上前,伫立于方台旁,微微颔首,低声道:“臣自知冲撞凤体,深感愧疚,因而无颜面圣,只能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裴源闻言,冷哼一声:“胡扯!你若真愧疚,就该日日到朕面前请罪道歉,闭门不出算什么悔过?莫名其妙!”
陆长行沉默片刻,将头压得更低,良久才道:“臣并非不想向陛下请罪,臣……臣只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裴源盯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逼问:“害怕朕不原谅你?还是害怕朕会在宫人面前落了你君后的脸面?”
“那些虚妄的颜面,臣从不挂怀。”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陆长行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臣只是怕,陛下会因那夜臣的举动而心生惧意。若当真如此,陛下势必会为了顾及臣的颜面,耗费心力与臣周旋言辞。陛下本就忙于国事,臣不愿陛下再因这等琐事而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