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的路程,被陆长行硬生生压缩至两日半。终于见到了挂念之人,心中再无半点挂碍。洗去一身疲惫,热气蒸腾间,困乏如潮水涌来。头刚一沾到枕头,便阖眼睡去。
但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回程路上,因而画面不断。
策马奔腾,尘土飞扬,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南下的路上。
那日,他无意间闯入了一片诡异的丛林,浓雾悄然升起,空气里响起奇怪的虫鸣。马儿自此受了惊,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惊慌失措的开始狂奔。
他试图勒住缰绳却徒劳无功。最终,他一头撞上了凸起的树杈,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醒来时,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木屋。昏暗的光线里,墙上悬挂的各类动物尸骸,森森白骨,皮毛破败,格外恐怖诡异,令人不寒而栗。他惊慌坐起,却听到一阵铁链的窸窣声。
低头一看,手腕粗的铁链,自脚腕延伸至地面凸起的铁栓。
他被人囚禁了。
囚禁他的是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女,她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向他靠近,手持锋利的刀具。他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她们轻易控制住。而后利落的割开他的手腕,只为获得他的鲜血。
伤口刚刚愈合,又会重新上演。自此,他变成了一个供血的囚徒。
为了让他的伤好的快些,总有女子趁他熟睡时,为他的伤口上药。
陆长行忍无可忍,终于抓准时机,猛地起身骑在女子身上,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
完全状况之外的裴源:“……”
裴源初时并未当回事,以为他只是噩梦惊厥,只要醒来就会无碍。可不过片刻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因为男子交缠的手掌带着狠厉,似要扭断她的脖子。
双手被陆长行压在身下,裴源挣扎不了,叫喊不出,短短数息,她就看到了驾崩的先帝。
先帝双手环胸,冷眼旁观了一阵,后啧啧摇头,嘲讽拉满。
裴源:“……”
如何获救的裴源一概不知,只知先帝的身影散成一团雾后,眼前出现了几张惊慌失措的脸。
时至子时,栖梧宫内殿不知何时燃起了蜡烛,昏黄的烛光将殿内一切映照的影影绰绰。
陆长行跪坐在女子身畔,眼眸中满是慌乱无措,心中愧疚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想要扶她起身,却不敢再去触碰她的身体。只能双眼泛红地望着她,颤抖的重复那三个字:“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乌宛白吓的面色惨白,直至凤帝面容恢复血色,才小心将其扶起:“陛下,您还好吗?”
裴源表示不太好,看着陆长行严重全是恐惧,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紫宸殿。
翌日,凤帝凤体欠安的消息传至前朝与后宫,一如往昔,紫宸殿宫门紧闭。本该前来侍疾的君后亦身子欠安,久未露面,反倒是素来狂傲的德君不顾乌宛白的阻拦,径直横冲进了紫宸殿。
彼时,凤帝端坐方台批阅奏折,看上去身无异样,康健如常。面对突然闯入的庄与之,更无半分波澜,只是静静的看着气焰汹汹的庄与之。
庄与之不知凤帝又在搞什么名堂,虚行一礼,开口质问:“听闻陛下受了宫侍蛊惑,命人将常尚宫压入了肃刑司?”
裴源眉梢微挑,而后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似在回应:是又如何?
庄与之的丹凤眼瞬时透出几分凌厉,双拳紧握,愤愤道:“常尚宫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臣实在好奇那宫侍生得怎样一张勾人面,竟让不解风情的陛下为他做出如此荒唐事?问都不问一句,便对常尚宫下了如此重罚!”
裴源嗓子疼痛,无法出声,干脆沉默到底,指尖轻点桌案,静静端看来人。
从前,无论他如何跋扈嚣张,凤帝总会念着父亲的身份,让着自己。可今日,她却只字不语,凤眸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一盯就是许久。竟让气焰嚣张的男子,无端生出一丝恐惧。
骄矜如他,也忍不住萌生退意。可尚未开口,冷冽的声音突然传入内殿:“本宫看德君越来越放肆。陛下要惩治一个仗着权势、欺压宫侍的贱婢,难道还要经你允许?你眼中可还有帝君之别,纲常之理?紫宸殿是陛下休憩理政之地,你未经通传,放肆闯入,还敢以后君之身质问帝王!简直狂悖无状!”
言及此,郭嘉安已行至内殿,立在庄与之身前,冷声道:“来人!德君以下犯上,不敬帝王,宫规难容!即刻押回凝霜阁闭门思过,未经允准,不得踏出一步!”
庄与之当即面红耳赤,怒斥:“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啪——’
朱红广袖在半空划过一道鲜明弧线,重重甩在了庄与之的脸颊上,脆响声伴着郭嘉安的斥责,绕梁不歇:“就凭本宫是贵君,高你一等!”
一旁看热闹的裴源当即凤眸圆瞪,背脊仿佛都挺直了几分。而庄与之更是愣怔当场,全完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