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玉缡宫的路上,裴源心绪复杂。
隐约听到抽泣声,颔首一看,御撵下疾步走的乌宛白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一时搞不清谁才是孩子娘的裴源:“……”
各宫君消息都很敏锐,一有风吹草动,齐齐赶至,围着秋康时嘘寒问暖,还是宫侍的一句‘陛下至’,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众君收敛心情,齐齐跪地请安。可跨入玉缡宫的凤帝却径直走向为首的男子,躬身亲扶他道:“有了身子就莫行礼了,以免动了胎气。”
秋康时小心抬首,双颊泛红的脸比夕阳余晖还要醒目。裴源没忍住,伸手轻轻搓了一下他的脸颊,粉腻腻的,忍不住叮嘱道:“跟猴屁股一样难看,往后莫扑了,对孩子不好。”
秋康时:“……”
秋康时借力起身,心中原本准备了许多话,可凤帝一句话下来,热情瞬间消散。
媚眼抛给瞎子看,说了也是白说。
众君亦得令起身,面上笑着,恭喜了裴源后又开始了窃窃私语,室内一时无比嘈杂,裴源自觉屏蔽了诸君的话,坐下后,凤眸有意无意地往秋康时的肚子上瞄。
生儿育女本是女子之责,可女子又是主要劳动力,既要赚钱养家,又要操心生产,实在有违人性。就在此时,神医天降,几幅药剂下去,自此,男子生儿育女成了寻常。
即便裴源稳如老狗,可初闻此事时还是不禁咂舌。果然,人类对身体机能的开发,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郭嘉安对秋康时孕女一事似乎并无太多反应,只冷不丁开口:“君后身子抱恙已久,每日闭门不出也就罢了,如今后君有了喜事都未露面,看来病得不轻。”
诸君纷纷将目光投过去,宸贵君一如往昔般穿着明艳,眉心火苗状的红钿更似汹汹烈焰,妖冶动人。虽坐在凤帝下首,可挺直的背脊却如高傲的孔雀,竟比凤帝还要惹眼。
此言大不敬,诸君不敢应话。
凤帝宠爱宸贵君,即便此言不妥,她的神色亦显得十分平常,只将视线从秋康时的肚子默默转向郭嘉安的脸。
郭嘉安与陆长行好似冥冥之中的冤家,每次相见总要分说几句。裴源搞不清个中原委,只轻轻摩挲着黑玉扳指,语气不痛不痒:“不准非议君后。”
郭嘉安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怎么就非议了?臣也是关心君后身体。如他这般每日闭门不出,没病也憋出病了。”
裴源眉梢微挑,正要开口,却瞥见一道月白身影阔步而来,便敛起情绪,姿态闲适地静观其变。
陆长行尚未踏入殿门,声音却先一步传入殿中:“若早知宸贵君如此关切本宫,栖梧宫门紧闭前,就该单独召贵君前来侍疾。”
诸君闻声而望,郭嘉安亦转头看去。半月不见,君后全无病态,体健如初。纵然身着淡雅的月白锦袍,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更胜从前。
郭嘉安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诸君行礼。陆长行的一双柳叶眸却略过众人,目光含蓄地落在凤帝身上,屈身恭敬道:“陛下。”
裴源侧倚着托腮而坐,目光闲适地将陆长行从头打量到脚。他没晒黑,也没受伤,只是那双手似乎糙了几分。
依着裴源的心思,本该晾着他不予理会,可诸君都在场,不宜任性,于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一抬:“朕记得君后略通医术,去给秋侍君瞧瞧,胎像可稳固?”
陆长行起身应道:“是。”
秋康时则娇柔颔首,婉拒道:“陛下,君后千金之躯,臣岂敢劳烦?请陛下来前,臣已命两位太医瞧过,太医皆说,胎像稳固,孩儿康健。”
裴源淡淡道:“朕听闻,胎儿前三个月最是不稳,这才劳烦君后给你瞧瞧。结果你还不领情。”
秋康时面色一僵,忙开口解释:“臣只是……只是……”
“罢了~”裴源打断他道:“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想必自有主张,朕不过问便是了。”
裴源沉吟片刻,仔细斟酌,再开口时,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分量:“秋侍君孕女有功,朕心甚慰,晋封为卿君,赐玉如意一对,寓意吉祥,以慰卿君孕女之苦。”
殿内静默片刻,回过神的众君急忙道喜:“恭喜秋卿君。”
秋康时更是满脸喜色,跪地叩恩:“谢陛下。”
裴源忙起身亲扶他道:“不是叮嘱你了,莫跪。万万仔细安胎,八个月后,朕另有恩赏。”
秋康时笑容微僵,尚未来得及多言,就见凤帝转过身与君后交代:“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还望君后仔细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