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蕊这才正色道:“朝堂上的章法我也不甚清楚,但从今日那告示来看,南陵刺史怕是打定主意不管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了。如今这破庙里的人一日比一日多。陆姐她们今日运气好,偷出了两袋粮,可明日后日呢?万一她们清点时发现了疏漏,对粮仓严加看守,再去偷粮被抓,那可就不仅连累了陆姐,咱们怕是只有挨饿的份了。”
“是这个道理。”几人点头附和。
逄蕊又道:“虽说凤帝不干正事,但我想着,凤帝每天锦衣玉食,无论如何也瞧不上咱们这些粟米。我看此事就是南陵这些贪官的主意。”
几人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她看向陆萧玉,目光坚定:“陆姐,此事如今只有咱们几人知晓。你不如把藏粮的地方说出来,咱们一块儿鼓动大伙儿一起把这事闹大,再把她们可能贪污税银的事坐实,努努力将此事传入京城凤帝的耳中!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也让这些贪官污吏受到应有的教训!”
几人纷纷点头:“逄蕊说的对,或许凤帝知晓此事后,一怒之下会砍了这些贪官的脑袋呢!”
眼见几人越来越亢奋,陆萧玉却显得十分为难,犹豫良久后,才道:“那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万一连累我们东家遭人报复,我岂非罪人了?”
见几人接连立誓,陆萧玉方才招了招手,轻语道出了藏粮之地……
南阳府。
尚未立夏,但已有蝉虫破土,锐利的鸣叫声扰人清梦。
南阳王裴若从早起便心绪烦乱,温热的帕子刚接在手里,一眼瞥见门外匆匆而来的戴玥。
“王卿!”戴玥一袭夜行衣尚来不及换,抱拳道:“出事了!”
裴若似早有预感,慢条斯理地拭手,语气淡漠如冰:“那虫疫毒性甚烈,若无事才怪。”说罢,随手将帕子扔给了下人,冷声道:“说说吧,死了多少人?”
戴玥面色微变,偷瞥裴若一眼,慌忙低下头,终究硬着头皮回道:“回王卿……虫疫未曾爆发……”
裴若猛地看向她,眸光骤然一凛,眼神里透着几分狠厉:“你胡言乱语什么?”
“卑职未曾胡言。”戴玥抬头看向南阳王,虽心怀畏惧,却仍壮着胆子道:“不仅虫疫未曾爆发,就连码头那几处隐蔽粮仓也被一群流民误打误撞的发现了,消息传的飞快,滞留在南陵郡城外的流民几乎蜂拥而至,看守眼见不妙,急忙遣人回禀。谁料那司马参军竟如此愚钝,竟带了一队衙役大摇大摆的前去镇压。流民立时明白这是官府私藏的粮仓,愤慨异常,双方直接打作一团,司马参军还被流民擒获,如今流民嚷着要带她上京告御状呢!”
许是气怒,亦或是愤然,裴若只觉一股热血自心肺直冲头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心中既不甘、愤怒,又十分不解:“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王卿,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戴玥急道:“朱秋华必是活不成了,与其等她被押解入京攀扯王卿,倒不如王卿当机立断给她个痛快。无论如何,先将南阳府从这漩涡中摘出来才是正道!只要南阳府稳住,一切尚有转圜余地。”
裴若沉默数息,努力压制心头翻涌的怒火,一番沉吟,沉声道:“苗翎谷的疫虫一旦染上,传播迅猛,除了豢养者几无可解!怎会连爆发也无?此事听起来实在蹊跷,若是天意,一个南陵刺史死不足惜;若是人为……此时刺史府定有人蹲守,我们急于灭口,反落得‘自投罗网’的下场!”
戴玥蹙眉,一脸愤然道:“何人如此歹毒?”
裴若眼眸微眯:“无外乎两个人,要么是京城那个,要么就是西边的那个!若是京城那个还好办,心软无权,心中总还念着姐妹之情;就怕是西边那个……想做得利的渔翁。”
戴玥与主子同仇敌忾,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卑职早就觉得西川王不安分!”她言此看向裴若:“那这朱秋华还杀不杀?”
裴若捏的手骨咯咯作响,数息静默,有了决断:“不必急于一时。南郡距京千里,道路泥泞,消息传回京城,再派人过来,怎么也要好几日。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怎么回事。你马上派人混入流民……”
话音未落,庭院外忽传来男子清冽之音:“流民便不必扮了,破你计划之人,正是本宫。”
主仆二人闻声齐齐望向院门,只见一男子身着月白锦袍,迈着闲庭信步般缓缓而来,姿态从容,仿佛在逛自家后院。即便面对裴若阴鸷的注视,他嘴角仍微微上扬,轻描淡写的说道:“前几日梦见了姬奇,他说想你了。本宫最喜成人之美,于是不远千里……”
陆长行敛起笑容,眸色瞬间变得阴冷:“替他见见你这个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