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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高标准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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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廖伟。

那个烟雾缭绕的角落,不少男同学光明正大地站着抽烟,被路过的教导主任发现,教导主任手里的书卷成筒,指着他们喊:“喂,你们,你们在那干什么?”

她看到廖伟若无其事地把烟头按灭在墙上,姿态悠闲地转身离开。

交完作业,准备去做课间操的姜亿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很想走上前,晃着廖伟的肩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曾经一直在学习上压她一头的男孩,总是毫不留情地鄙视她“这么简单的方程都不会解,笨死了”。

她知道人的行为背后总会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缘由,她觉得廖伟一定不单单是因为耍酷或想要让人觉得叛逆这样荒唐的理由学坏,可是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每当人们获得一个身份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可能失去另一个身份。姜亿不知道,廖伟毅然放弃的那个身份,是什么。

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大扫除,每个班都要组织班级成员带好劳动工具,小水桶和抹布,然后把班级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长扫帚会扫遍墙壁的每个角落,清除灰尘和蛛网,没有拧干的拖把拖在地上,留下一地的水渍,同学们会踩着桌椅,把玻璃擦到透亮。

在这样万众一心的环境下,气氛莫名变得欢快。

男生自觉得地提水,把站在桌子上战战兢兢的女生叫了下来,然后自己站了上去。女生主动把在水桶里浸湿的抹布拧干,递给站在高处的男生,男生踩在窗户的边缘,勤勤恳恳地擦了起来。教室内,笑笑闹闹的女同学拿着拖把,把已经拖过的大理石地面拖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别人忙前忙后,自己却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同学,开始追逐打闹,手里攥着的抹布一甩一甩,扫帚也在空中大弧度地晃悠。盛满水的蓝色桶子被凌乱的步子碰倒,水争先恐后地淌了出来,溅起了一片不小的浪花。旁边的同学慌忙躲避,迅速跳开或往后退去,甚至惊慌地叫出了声。

“你们干什么呀?”差点被溅到的女同学惊慌失措。

“不好意思啊,真不是故意的。”

姜亿看着迅速跑远的同学,脸上毫无歉意的笑脸,竟然觉得可爱。

昨天刚结束的本学期第三次大考,姜亿门门考试笔下生风,一张张卷子做得无比顺畅,早早做完然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甚至无聊地打量起了还在奋笔疾书的其他同学。走出考场,姜亿迈出的步子都要比平时来得大。

好的成绩意味着可以更为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学习之余偶尔的放松,看电视或者课外书,也不用忍受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敦促。

想到这,心情美丽的姜亿连擦窗子的手都轻快了许多。

“姜亿姜亿。”政治课代表咋咋呼呼地从走廊那边跑到姜亿面前,掐着腰喘着粗气,想说话却说不出。

“姜亿,你知道吗?我刚刚分试卷发现,这次政治满分七十分你竟然考了68分,我看到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68分哎。政治虽然是开卷,但是从初一到现在,最高好像也是宋文泉考过的61分,而且她这次好像也只考了五十多。”

她凑到姜亿跟前:“我的妈耶,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围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真的假的,68分,你好牛啊。”

“对啊,政治虽然可以抄书,但是不管你的表述题写得有多完美,老师总能以不够完整、没有自己的表达这样有的没的理由扣你的分,真的烦。”

“天要亡我啊,我每次观点都写不满,你是怎么考出68分的?”

姜亿很高兴,在她觉得自己这次应该考得挺好的时候,现实也向她递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但是她不敢让自己太高兴,因为她知道有个词叫“得意忘形”,摔得惨的人不完全是因为失足大意,也是因为站得太高,所以摔下来的样子才会过分狼狈。谦虚也不见得是什么高尚的品质,但恰当的谦虚总是能提醒人不要太过掉以轻心,安定下心情然后朝着更高的目标努力。

“不过你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秦老师让宋文泉叫你一起把试卷分类,后来她拉着陈里佳去了办公室,还说你没空,你这样跟她说的?”

姜亿抬眼看过去,心口莫名地震了震。

宋文泉没有找过她,当然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事情,她只是拉上了陈里佳,向老师撒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谎言。

也许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也许又不是。

姜亿却不能不在乎她的谎言。姜亿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谢淑怡在生日那天欢天喜地为宋文泉送上生日礼物,她却自动掠过了姜亿和谢淑怡的生日,不明白总是在放学的路上嚷嚷“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死党”的宋文泉,为什么在见到陈里佳时,她总是表现出在她们面前没有的亲密,笑容灿烂地搂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走远,独留姜亿和谢淑怡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她有些开始明白,有时候热烈的情感也只是虚幻的假象。

姜亿突然想起了三年级,也是这样一个考试不久后的时间,也是大扫除,她放在课桌里奖状不翼而飞,周围的人默不作声,好像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不怨恨也不气愤,她只是有些失落,小时候因为她的优秀,因为总是班级里那个被夸赞并作为榜样的对象,她被针对,遭受冷眼。她觉得自己好像读出了同学们眼神里的意味,“不就是一个奖状,没有了就没有了”,“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老师夸的老是你”。所以转学后,她在新学校小心翼翼,面对夸奖熟练地摆出了冷淡的表情,被恭维也只说“就那样”。

即使这样姜亿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姜亿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周序,我觉得有些伤心。他们不声不响地夺走我本该拥有的东西的时候,其实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不真诚、表里不一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她只是有些厌倦了,厌倦他们一边高喊着朋友的口号,一边假装亲密,却又一边在背后中伤。

她无法忍受这些小把戏,无法忍受明明知道别人不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还要假装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也无法忍受在自己早已觉得跟朋友亲密如斯的时候,却被放出的暗剑袭击,然后才幡然醒悟——一切不过是你的自作多情。

她当然可以声严厉色地对宋文泉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不声不响地把作业搬来搬去,我也是课代表”,她可以对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陈里佳冷笑“骗鬼吧,谁都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而现在,她也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点重话,“无语,老师明明叫的是我,她说都没有跟我说一声,就叫别人了别人去分卷子,什么意思”。

可是逞口舌之快了,之后呢?她知道本就经不起推敲的关系,会在这样的针锋相对中彻底瓦解,她懦弱如斯,不想面对被明枪暗箭充斥的局面,也害怕孤苦伶仃,所以粉饰太平,用拙劣的演技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姜亿觉得她一直在玩一个名叫“谁先当真谁就输了”的游戏,所以她没有表现得生气,也没有冷脸,只是轻飘飘地露出一点笑意:“是吗?”

虚假的面具,谁都有。

她熟练地退居角落,主动远离风暴中心。

那个学期剩余的一个月过得很平静,平静到姜亿只用一双手,就能数出自己一天说了几句话。

大扫除后的宋文泉依旧若无其事地跟姜亿说话,在察觉姜亿不怎么高的情绪后,多次借着“自己有事先走了”这样的借口脱离队伍,不久后,她委婉地表示,自己以后不能跟她们一起回家了。

谢淑怡问:“为什么?”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妈……我妈妈说我每天都在路上……逗留太久了……所以让我早点回家。”

姜亿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几天,谢淑怡也因为搬家的原因不再和姜亿一起回家。

陈里佳和座位前后左右的同学关系都很好,尽管她不怎么搭理自己,姜亿其实也可以和前后桌聊天打趣,可是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丧失了斗志的狮子,只想安静地闭着嘴,安静地听着风声。所以大多时候,姜亿都沉默听着他们的逗趣,然后用书本和题目麻痹自己。

好多天来,她觉得自己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默默注视着人们的神态、动作,然后揣测背后的意味。那瞬间沉寂下去的灿烂笑容,也许是因为当事人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开心,表面客套答应,不自然的眼神里往往藏着别人没能发觉的抗拒,过于殷切热情的行为里,带上了几分目标明确的讨好。

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姜亿问周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这么复杂吗?

周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亿不是一个能投其所好的人,也不是一个擅长经营友谊的人。她知道朋友之间需要及时的回应和必要的付出,然而却始终保持着随心所欲的态度。姜亿觉得罗曼那句一直被自己套用在作文里的话“态度决定一切”不无道理,也许正是因为她的漫不经心,才没有人愿意在她的身边停留。

所以她也认命。

她看穿了别人的圆滑,却不愿意假装一个“瞎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欺骗别人也许很容易,欺骗自己却很难。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简单纯粹到只要招一招手,就能亲密无间。而随着年龄的加深,友情是需要经营的,你要学会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你要学会分享爱,要适时地迎合,要圆滑变通,要学会说言不由衷的话……姜亿属实有些累了。

大家都在这样混杂的人群中“费尽心思”,姜亿却不知道要以何种姿态重新走入。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这样的环境下游刃有余,只有她一个人,忍不住地失落,没有人感同身受,没有人可以倾诉。所以,她只能默默一个人,在沉寂的黑暗之中越陷越深。

周序曾经说,人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动物,所以有时候,没必要对每个人都好。

姜亿有些被周序所说的直白又尖锐的“狼心狗肺”吓到,虽然她不懂前半句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一直记得后半句,没必要对每个人都好。

周序说,没必要对每个人都好。

因为当你试图对每个人好的时候,会受伤的。期望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姜亿没有维持着对“高标准友谊”的执念,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是用苛刻的眼光审视着别人。可是她依旧无法做到“特立独行”,无法独自一人完成学校里的所有事情,无法忍受别人眼里的惊奇和同情。

所以她凑活着交朋友,凑活着生活。可是她不希望这种凑活,会延续她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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