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以为,在她的质问之下,那青楼妓子会无地自容,会低头示弱,独独没有想过她居然会云淡风轻地反问。
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你!”林晚晚气愤不已,胸膛起伏不定,“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不过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妓子,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本小姐说话?”
云裳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林晚晚面前。她连走路的样子都显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仿佛一切都已经刻入骨髓一般。
“林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有和你一样的出身,有疼爱的父母,有万贯的家财……努力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我们全身的力量。”云裳的眼眸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却一闪而过。再细看时,便只剩下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漠,“林小姐,你应该在陆公子身上想办法,而不是来找我。即便今日不是我,只要陆公子有心,还会有无数个‘我’。”云裳淡淡道。
林晚晚被云裳的话砸得有些无措,是的,她从未想过指责陆远道。在她所处的环境中,所有高门大户家的主母,都只会斥责自家老爷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心,只会去找“狐狸精”的麻烦,同时讨好自家老爷,企图将他的心重新拉回来。
可此时,却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林晚晚有些讷讷道:“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狠狠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要让她向一个青楼女子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云裳看着林晚晚远去的背影,拢了拢寝衣,又坐回铜镜前,示意一旁的丫鬟继续方才未梳完的发髻。
“说吧。”云裳在铜镜的影子中看见身后丫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
“姑娘,方才林小姐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丫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云裳握着一把牛角梳随意梳着垂在胸前的一小缕头发,神情淡然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我为什么要生气,林小姐说得不是事实吗?”云裳自嘲地笑着道。
“姑娘!”小丫鬟似乎不想看见云裳这般自贬的模样,皱着眉头。
“画眉,别这样。”云裳安抚地拍拍小丫鬟的手背,“这个世道女子立身本就艰难,身处青楼并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云裳顿了顿,继续说道,“世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世人又说‘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可为什么男人就可以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呢?”
画眉被云裳这番在世人眼中算得上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看啊,我因家贫,被爹娘卖入这秦淮阁。可即便不入青楼,我也逃不开被卖掉的命运,也许会去哪个富贵人家府中做丫鬟。可是你看我这张脸。”云裳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勾了勾唇角,“我这张脸,要么被纳入后院做个小妾,生死全凭主母;要么还没能成为主家的房中人便已经被主母发卖了。或者,只能做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通房?呵呵,你看,这结果与我如今相比,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至少在这秦淮阁中,我还能做个‘姑娘’,还有你们伺候,即便是妈妈也要哄得我高兴。我并不觉得我下贱,这些钱财,不偷不抢来得光明正大。我不过是身不由己无从选择的可怜人罢了。”云裳的神色有些怜悯,也许是在怜悯自己,又或者是那些与她命运相同的姐妹们?
而云裳的言语也只是初时在林晚晚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转头很快就被世俗所同化。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一个月已经过去。
薛府,韶光院。
“梧桐、泠雨,你们快来帮我出出主意!”薛子翛在自己房门前高声呼唤着二人,待她们快步走来后,拉着二人进了书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娘亲的生辰了,你们说我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
“公子,想来你送什么夫人都会开心的。”泠雨想了想道。
“话虽如此,可总要送些什么才是。”薛子翛沉思道。
“不如送一套头面?想来没有哪个女子会嫌首饰多。夫人作为薛府大房的主母,平日里也需要和一些其他家的夫人喝茶赏花,多换些漂亮的首饰想来也是合适,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梧桐思考了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说得有理,再去挑一块好料子给娘亲做身衣服。”薛子翛一锤定音。
说走就走,薛子翛带着梧桐和泠雨,风风火火就出了府。
“先去京城最大的珍宝阁看看吧,不知有什么新式花样。”薛子翛说着,登上马车。
泠雨在身后扶着自家公子,扭头对车夫说道:“去珍宝阁。”
马车缓缓前行,没过多久便稳稳停下,马车帷幔外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三公子,珍宝阁到了。”
薛子翛下了车,带着两名侍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我们珍宝阁首饰在京城那可是这个!”门口的伙计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地说道。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别糊弄我。”薛子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