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辞藻没有多华丽,半是迎合信徒的心理,半是真心。
哪能不真心呢?
真可是他经历这么多副本后才能确定的真心。
……
梦里的一幕幕太过清晰,仿佛一切才在昨日发生,再次体会到那种绝望感让燕凉几乎无法呼吸。
在最后被缓解的痛苦中,燕凉没由来地记起了一些上辈子模糊的往事。
那时候他并没有一开始就遇见暝。
初见是在一个充斥了暴力和黑色产业的副本城市中,暝扮演了城主的儿子,两人在剧情里多次交锋,因此燕凉对他印象很深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暝在第一眼就认定了他的特殊,并会跟着他进入下一个副本。
此后就是不断的重逢和离别。
情愫潜滋暗长。
但他们相遇的时机太晚,燕凉早在副本中摸滚打爬成了一个混不吝的,爱这一词离他刀口舔血的生活太远了。
他没有机会去思考那种朦胧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他更需要想的是如何活下去。
暝先说了“喜欢”。
在一个副本结束的时候,燕凉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心软,对方就碰了碰他的脸,明明是冰冷的体温却并不叫他生厌。
“喜欢你。”暝说。
燕凉琢磨着这个词,然后说了句什么来着?
——“喜欢我所以给我放水?”
——“那你就继续喜欢我吧。”
这套说辞燕凉自己说完都觉得混账,然而暝却说:“好。”
那之后燕凉想了很久“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牵手吗?
他们还没牵过。
是拥抱吗?
他们也没抱过。
超出这些更亲密的事更是没有。
那什么是喜欢呢?
在【哀响世界】中度过的日子让燕凉明白了。
他们也不只是喜欢。
是爱呀。
爱着对方,就会感觉对方成了自己身体无法被割舍的部分。
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痛苦。
后来屠夫接受了他的忏悔,他从屠宰场离开,再次碰上了其他玩家,和他们一起继续任务。
他会拿到五个金币去见他的。
曾经是,现在也是。
……
燕凉睁开眼,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体上一种怪异的无力感,仿佛有人拿着锤子把他骨头的各个旮旯角都狠狠敲了一遍,微微一动就要散架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床的时候还摔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梦中还残留了些许负面情绪,燕凉干脆在地上躺着,去回忆在他睡着之前的事。
旁白说他必须得睡觉,这倒也不是毫无根据——剧情最开始说他需要保留精力明天赶路,而且体质太差,身体时常会有莫名酸痛感。
可城堡里发生杀人案,正常人睡不着也是情有可原,这个“必须”难道是因为有剧情需要他睡着了才能推动吗?
燕凉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还是黑的,雨没有停,城堡的角色扮演仍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
燕凉翻了个身,打算出去找其他玩家。
但也就是这一翻,他余光注意到一点亮色。
床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燕凉拿出光球,往床底探入身体。
厚厚的灰尘生出难闻的气息,在这其中好似还掺了点别的什么。
燕凉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把带血的厨师刀。
刀?
刀怎么会在这?
谁把刀放在他床底下?
有人进他房间里了吗?
是谁?小贝拉?贝拉?还是女主人?
燕凉伸出手,想去把刀拿出来。
光球照出床底另一边的部分,灰尘中有一片地方是被什么擦干净了,显出一个“人”的形状。
他拿出刀,摸了摸自己衣服前面的灰。
鬼使神差的,燕凉看向被掀开的被子。
深红绒毛的被褥上,有几处不显眼的、脏兮兮的痕迹。
他带着灰的手指按了上去,留下的印子和这痕迹没有区别。
他的床里怎么也有灰?
燕凉忽觉脑袋一阵眩晕。
像是有黏液把他的思维网络都黏糊糊地搅和成一团、连带着胸腔里也缓慢爬上一种窒息感。
他把刀,藏在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