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是副本,一个被反复提及的名字定然不是普通路人,而他又与暝有层婚姻关系在,能抓住这个线索再好不过。
“无事我们便回去罢。”燕凉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处理信息。
暝点头,离开前却忽的回身看了一眼,如某种阴冷黏腻的蛇类被侵犯领域后的警告。
皇甫东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随着木轱辘声远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但很快他又反应出什么不对,蹲到地上去扯柳真真的手臂。
然而女子的身躯僵硬倒地,她的眉心处不知被什么凿开了一个细深的血洞,神情还保持着一种惶恐。
皇甫东流咬牙:“这该死的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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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京都的人早已习惯他们的嚣张拨扈,除了在暗处啐上两句,谁也说不得什么。
芳菲阁外早有马车备好,因着东厂主的腿疾另有一精巧的升降器具。
可燕凉不知道,他想也不想,弯腰把暝搂抱了起来,顺带吩咐车夫把轮椅收好,惊掉一众仆从的下巴。
这两位主子的关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
马车内暖炉熏了许久了,燕凉把暝安置在软榻上,跟着一起窝在一处,“那三皇子不像草包,若他的目标也是怜衣,你岂不是要遭他记恨。”
“皇帝共六子,他非嫡出,外族也无权无势,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足为惧。”
暝的眉眼收敛,不似在外的那般戾气横生,但也没好到哪去,沉郁得如一副腐朽的画卷。
燕凉若有所思,静默半晌,他察觉到暝似乎往旁边挪了点位置,两人中间便隔了小段距离。
他问:“怎么了?”
暝微微皱了下眉:“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很轻,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芳菲阁的香粉浓郁,燕凉在里面待久了自然沾了些,难闻也谈不上,但是暝闻到后总想起对方与那些女子们共处的情形,胸腔有点说不清的闷疼。
可他和燕凉又算什么呢。
上个副本他们两个都留了些情绪,暝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凉,他怕他对他失望,怕他有埋怨,怕他因此疏远了他。
他从未对什么在意过,但燕凉是不一样的。
暝有一瞬的茫然。
这种情绪——
这种情绪、好像似曾相识……
是……是什么?
“味道?”燕凉愣了一下,手覆上腰带就要把外袍解开,只是动作未完,他注意到暝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那眼底浮上了些许麻木的悲伤。
“是有哪里难受吗?腿疼?”燕凉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他想起每次副本中暝的腿总是会受伤,先前他以为是意外,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腿疼……?
腿总是疼的,还有别的地方……他分不清是哪里疼。
暝胡乱地点了下头,又说:“冷。”
为了贴合副本的要求,他这次塑造的身体确实和太监无差,既是缺少了阳刚气,自然耐不住严寒。
燕凉试探性地握住暝的手,一片冰凉柔软的触感,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借力把他圈在了怀里,“有难受的地方和我说。”
关于“逾矩”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暝本来只是虚虚靠着他,后来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
少年人的身体总是暖热的,挥散了那些轻浮的香粉气,熟悉的气息将暝无声笼罩,那并不算任何一种香味,似乎有些清冽,暝沉溺在其中。
强大的、心安的、独属于燕凉的。
怀中的呼吸趋于平稳,燕凉撩开马车的一角窗帘,观察着长街上人来人往。
京都有妖的传闻虽然盛行,但百姓似乎并不为此担忧,可见镇妖司作用还是十分显著的,他行事会更加方便。
不过这次副本给出的身份限制也颇多,正如芳菲阁那柳真真的谈话中所说的,他这位燕司郎似乎是个空有美貌的花架子,或许在某些时候不能太张扬。
现在还未见其他玩家的踪迹,燕凉琢磨起系统的好友功能,上面仅有项知河一列,后面缀了一行红字显示玩家正在副本中,此外连个消息也发不了。
在脑中整理完已知信息后,燕凉神经放松了不少。
暝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因马车的颠簸眉头不自觉皱着,燕凉拨弄了下他脸颊边的发丝,盯着他好半晌,没由来地想——
这样也挺好的。
他们一直在一起,日日如此,年年如是。古代也好,现代也好,任何一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地方,他们在一起生活下去,直到岁月的尽头要他们分离。
他很认真地想。
——其实这样挺好的。
所以只能是想。